望舒闻听林如海身体不适,心头一紧,匆匆向郡主告了罪,便急急出了郡主府。
登上马车,立时吩咐随行的小厮:
“快回府。另外,派人立刻去济安堂寻文嬷嬷,务必请她过府一趟,就说有急事相商。”
她须得私下请文嬷嬷过来,与卢先生一同斟酌,为兄长调整药膳方子,双管齐下,方能周全。
待望舒赶回府中,卢先生已为林如海诊过脉息,正坐在外间蹙眉沉思,面色不甚好看。
见望舒进来,卢先生起身,捋了捋胡须,低声道:
“林大人此番,乃是宴席间饮食不慎,兼之略饮了酒,症状反复。
本是调理得见了起色,这一反复,脉象竟又退回月余前的光景了。
这又得重新调整方子仔细养着。”言语间不无惋惜与棘手之意。
文嬷嬷稍晚一步赶到,听了卢先生所述,又细问了林如海席间所食何物,饮了几杯,神色愈凝重。
两位各有所长的高手低声商议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拟定了新的药膳方子,药汤暂停,只用药膳,用料配伍、火候分量,较之前更为精细讲究,用量也略作了调整。
望舒侍立一旁,心中满是愧疚。
若非自己筹办这场暖房宴,兄长本不必亲临。
以他抱恙之身,原可只送份贺礼,托辞告假。
他之所以坚持前往,无非是为了替自己这个妹妹撑起场面,在扬州官眷与贵人面前,彰显林家并非无人。
官场应酬,身不由己,劝酒攀谈,饮食混杂,兄长到底未能全然推拒,这才引了不适。
听闻兄长退席时,还是东平王爷见他面色不对,了话,才得以脱身。
外院的酒席历来比内院持久,行令劝酒,喧闹不休。
兄长顶着“探花”之名,少不得被人纠缠着吟诗作对,多饮几杯。
幸而他自家心中有数,察觉不适便不再强撑,虽有反复,到底未曾引重症。
文嬷嬷先开了个简单的方子,道是今夜可用此方药材煮水泡浴,疏散酒气,活络气血。
望舒看了,皆是些温和常见的药材,便点头记下。
她转向斜倚在榻上、面色微白的林如海,温言道:
“兄长,今夜你便在此歇下吧,就安置在卢先生这零落院的厢房里,也方便卢先生随时照看。”说罢,看向卢先生。
卢先生自是应承:“东家放心,老夫今夜定当留心。”
林如海微微颔,气息仍有些弱:“也好。只是明日还需上衙,让林忠将我的官服送过来罢。”
望舒忙吩咐汀荷去办。
待丫鬟退下,林如海看向面带忧色与自责的望舒,勉力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声音虽轻却清晰:“望舒,你不必过于愧疚。此事是为兄自己不慎,与你无干。”
望舒低垂眼帘,轻声道:“兄长原可以不去的……是我虑事不周,未能坚辞。”
林如海却缓缓摇头,目光温和而坚定:
“你且细想,昨日扬州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十之七八皆至。
我若独独缺席,旁人会如何作想?
这并非你一人之事,背后站着的是王爷与郡主的脸面。
我若不去,他们心中难免存下芥蒂,于你日后行事更为不利。”
他歇了口气,继续道,“莫要过于纠结已生之事,徒耗心神。
你的精力,当用在更要紧的地方,用在你真正想做成的事情上。”
听兄长这般剖析利害,又如此体谅,望舒心中酸涩与暖意交织,终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自责无用,日后对兄长的饮食起居再多加上心便是。要改变黛玉的命运,这位父亲健在且清醒,至关重要。
待兄长服了药,安置歇下,望舒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院中。
她本欲强打精神,将今日宴席间观察到的种种蛛丝马迹在脑中梳理一番,奈何倦意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
今日怕是来不及细想了,且待明日精神好些,再去郡主府与堂祖母汇总消息。
正欲歇下,却见汀荷进来回话:“夫人,郡主娘娘回府了。”
望舒微讶:“堂祖母今夜不在郡主府歇息么?暖房宴才过……”
按常理,主人是该在暖房的新宅住上一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