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才恍然,将左手腕递了过去。
卢先生三指搭上脉门,凝神细诊了片刻,眉头微蹙,随即松开,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多言,只道:
“先用饭吧。此事饭后慢慢再说不迟。”
众人皆是知情识趣之人,见卢先生如此说,便都按下心中疑问,默默举箸。
待饭毕,撤下残席,换上清茶,东平王才将这些年的经历与心中块垒缓缓道来。
自他们三兄妹因那桩旧事心生隔阂、天各一方后,他便似换了个人,纵情于声色犬马,试图麻痹自己。
父王与母妃忧心如焚,几番劝诫亦是无用。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二儿媳在其中挑拨离间,甚至利用了安平,才导致兄妹失和,骨肉分离。
他自觉无能,连自己的嫡妻、连同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都未能护住,妹妹被人利用亦未能及时察觉醒悟,愧对家人。
而二弟亦是心怀愧疚,主动请命远镇西南,近乎自我放逐。
“后来听闻二弟妹死在赴任路上,”
王爷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父王与母妃私下都以为是我暗中下的手,他们虽未追究。
毕竟他们觉得我替郦云和儿子报仇,在他们看来天经地义。
但他们心底都明白,我们兄妹三个之间的情分,大约是回不去了。”
而他,在得知二弟妹死讯后,只觉得连恨意都失去了着落。
人死债消,他不可能将怨恨转移到年幼的侄子身上。
但要他心无芥蒂地与二弟重修于好,却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毕竟对方是因其子而起的妄念,才酿成这许多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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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爷与老王妃夹在中间,看着原本亲密无间的三个儿女变得形同陌路,心中悲苦万分。
他们曾因儿女和睦而倍感骄傲,甚至在其他亲王乃至先帝面前引以为豪,却不曾想最终落得如此结局。
老两口眼见长子日渐消沉,却又无力挽回,最终郁郁而终。
“如今回想,诸多事端,阴差阳错,仿佛一环扣着一环。”
东平王语气带着无尽的疲惫。
后来宫中太后意图保媒,欲为他赐婚一位身份尊贵的继妃,被他断然拒绝。
“彼时无法再驳太后颜面,便纳了淑妃娘家的一位嫡女为侧妃。”
王爷语气淡漠,“此女性喜揽权,本王厌烦得很,索性又从一武将家中抬了一位性子泼辣的侧妃入府,让她们二人互相牵制去。”
这两位侧妃倒也“不负所望”,不仅比着生儿子,更是将儿子当作争宠的工具,手段层出不穷。
其他妾室则始终无所出,他也并未在意。
“只觉得这后院如同一场闹剧,本王冷眼旁观,除了已故的嫡妻郦云,其余人等,在本王眼中,并无甚分别。”
直到后来,一名不起眼的通房偷偷怀了身孕,临产前才敢告知他,苦苦哀求他庇护孩子,言道在王府中难以平安生产。
他当时并未全然相信,然而孩子确实平安降生,那通房也活了下来,可孩子出生仅三日,便莫名夭折了。
“本王下令彻查,却一无所获。”
东平王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那时才惊觉,没有了郦云坐镇,本王的后院竟已糜烂至此。当时怒极,恨不能将那些人统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续道:
“一气之下,本王远避溧阳散心。
一次醉酒,偶见一民间女子,容貌神态,竟与郦云有七八分相似。
一时情难自禁,上前拉扯……
虽未行逾矩之事,但众目睽睽,终究是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那姑娘性子单纯刚烈,并不知他身份,宁死不愿为妾,甚至一度欲出家了断。
他心中有愧,亦存了几分怜惜,便提出在外另置宅院安置她,以贵妾之名录入宗谱。
却允她不必入王府拘束,在外头可如正头娘子般度日,亦可与娘家往来。
“本王原以为,凭借亲王之尊,护住一个这样的女子,当非难事。”
他语气低沉下去,“起初几年,倒也安稳。
直到她为本王生下了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