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漪低着头。
当初奶奶不赞成许苏山将她从山里接回来,老太太喜怒形于色,从没给过小时漪好脸色。
刚进城的第一个夏天,小时漪和姐姐一起到奶奶家过暑假。
姐姐的房间精心布置过,被子上每日清晨都会贴心地放一束院里剪下来的鲜花。
时漪的房间则在阁楼。
夏天没装空调,到了晚上就是酷热的折磨。
她睡不着,大汗淋漓,只能透过一扇小小的天窗数星星。
奶奶不对她笑,带孩子们去游乐场时也从不牵她的手,对亲戚的孩子都比对她要好。
夏日要结束了,奶奶约了摄影师来家里为孩子们拍夏日写真。
造型师给姐姐做发型,细致耐心。
轮到她了,奶奶不耐烦道:“随便扎两个小辫子就行了。”
化妆师只好给她浅擦了下粉底,梳个小辫,又给她拿了一件姐姐挑剩的裙子穿。
小时漪伶俐可爱,随便一照都很出片。
她没想抢姐姐的风头,奶奶却觉得她碍眼,偷偷掐她手臂,叫她不要跑进镜头里碍事。
最后的合照拍了两版。
一版有时漪,是发给许苏山看的。
另一版没有时漪,被奶奶洗出来挂在墙上。
姐姐看着墙上的照片,朝她扬起一个胜利的微笑:“奶奶说,小三的孩子不配跟我们一起照相。”
这些事许时漪从没对许苏山提起。
是许苏山自己发现的。
夏天结束后,他在时漪手臂上发现了一些青紫色的针孔。
逼问下,时漪才告诉他实情:“……哥哥姐姐们玩过家家,奶奶让我当他们的病人,她说打了针病就会好。”
“爸爸,你要不要也给我打针?”她伸出白嫩的小胳膊,傻乎乎地笑。
许苏山冷着脸去外面打电话。
他那样儒雅的一个人,许时漪从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电话里,他告诉奶奶,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时漪面前,而他会和时漪一起离她远远的,不再碍她的眼。
回应他的是老太太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竟然这样对你的母亲!就为了那个野女人?为了那个野种?!”
当时许时漪不觉得多疼,那疼是一种后劲。
往后的年月,她才渐渐明白了游戏里“医生”的心思。
——不是给她治病,只是想让她疼。原来她们只是把她当成报复的玩具。
从那以后,她看到闪着光的针头就惧怕。
怕的不只是针,更是一种恶意。
许时漪喝了口水,努力平复着恐惧的心情。
阎骅开车拐出医院大门。
许时漪一撇眼,看见路边公交站台上的身影,对阎骅说:“停一下。”
车子停在池信面前。
许时漪按下车窗:“池信,你去哪儿?”
“江崇岛。”池信平静地说。
去江崇岛不在港口坐船,在这里等公交?
“时漪,你朋友?”阎骅感觉这人眼熟,一时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许时漪含糊着:“呃,是吧。”
也不知道池信承不承认他们是朋友。
她客气地问:“我和阎骅正打算去江崇岛,捎你一程?”
谁知池信抬脚就朝副驾驶走来。
许时漪:“?”
“我晕车。”池信指使她,“你去后面坐。”
“……”
许时漪好脾气地下车和他换了位置。
小方块从斜挎包里伸出天线探查环境,被池信拿指头戳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