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碎步小跑才勉强跟上:“我还有个问题,当时水底的人是你吗?虽然听起来有点扯,但我好像确实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
她边跑边张嘴说话,搞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
池信插着兜,阔步向前:“我在水底干什么?”
许时漪也说不明白,只能自恋地说:“……或许是去救我的?”
她思维发散:“是你把地铁推回环城南路站的吗?”
池信脚步一顿,停下来。
他回头,瞥着她红扑扑的脸:“你听听这像话吗?”
“……”
许时漪问出这个问题后都觉得自己有病。
池信是什么?奥特曼吗?
什么生物能一口气把地铁倒推几个站的?
可池信的重点不在这一句。
“我凭什么救你?”他露出了讥讽的笑,“我巴不得你别在我眼前碍事。”
许时漪眨了眨眼:“你这人真没礼貌,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
“别谢了,没救。”池信嘴硬。
“就谢,反正给我做人工呼吸的是你。”
许时漪退后一步,拉开距离,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你,池信。”
“……”
初秋的街道是彩色的。
天空碧蓝,行道树的叶子由翠绿变得微黄,风一吹打着旋儿飘落。
行人踩上去,发出一阵阵好听的、吱嘎的声音。
地铁站外人来人往。
女孩穿着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上身搭着宽松的浅绿色针织衫。
她弯腰,低头,蓬松长发柔顺地垂下,头顶茸茸的碎发在微风里招摇。满满的,张扬的生命力。
她直起身,没有任何恶意的眼睛又圆又亮,发散着真诚和善意,仿佛能洗净所有的负面情绪。
秋风温柔,叫人沉醉。
池信望着她头顶那小小的,可爱的发旋,一时走神了。
“地球女人虚伪狡诈,擅长蛊惑,是宇宙间最危险的物种。”
耳畔回响起小机器的谆谆叮嘱,他猛然清醒。
糟糕,似乎真是这样。
……这坏女人又在试图玩弄他。
—
市图书馆的档案室平时没人进,里面堆放着几十年间的旧报纸和书刊。
管理员拿钥匙打开门,叮嘱道:“档案室里的报纸不可以带出去,年头久了纸质脆弱,小心翻找,别弄坏了。”
许时漪道谢:“麻烦您了。”
图书馆有些年头了,老式的玻璃窗上贴着彩纸,阳光照入,在室内投下七色的光影。
许时漪推开摇摇欲坠的窗户。
初秋有香味的风吹进来,放眼望去,脚下一片桂花的花海。
她在图书馆里泡了一整天。
荒野晚报上有关程启乾的报道不少,每一则她都看了,有价值的不多。
程启乾很少提及未发迹时的事,只在某一年农村动迁时的报道里提起过——那即将拆迁的村子是他老家。
许时漪找不到程启乾私生子的线索,转而认真看起了旧报纸。
1995年,农村人口占了荒野市总人口的绝大多数,年轻人背井离乡,去城里安身。
1995年,荒野市最受欢迎的小吃是猪油酥饼,配一碗爽口的野菜汤是当时的流行吃法。
那年野菜价格飞涨,每天清晨都有大批贩子去周边的山里挖野菜,浩浩荡荡,挤得公交车水泄不通。
1995年,山里的柚子滞销,果农辛苦了一年却没赚到多少钱,一卡车的柚子全都倒在路边腐烂。
许时漪阅读着手里的报纸,透过被岁月侵蚀的模糊文字,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年代的点滴。
她盘腿坐在地上,长发沿着线条流畅的腰肩垂落,她后仰身体,从书架后探出脑袋,瞧向远处椅子上的人。
池信对旧报纸毫无兴趣,进门后就找地方睡觉。
或者说从她道完谢,他就臭着一张脸,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脾气又坏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