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吗?无力吗?人要尝试多少次才能找到一条唯一的出路,你,看清了吗?
萧灵运的幻影消散了,棋盘哗啦一下散落,将秦川的眼眸惊起,他才觉方才险些陷入心魔。
还差一点点,还差最重要的一环。
秦川的神魂像被无形之手攥紧,冷冽而尖利的压力从魂魄间穿过,叫他几乎忘记自己人的形态,他的意识散落下来,和身体一起倒在地上,一瞬间连接进天道境界之中。
天樽山外,此地主人天兀子姗姗来迟,胖老头刚一落地就见到自己地盘上这片狼藉,气得心底痛骂。
骂舍应吗?这好像也不是他搞的,骂那个把天道境界捅出一个窟窿的混蛋吗?他甚至不知道是谁!脑袋里转了一圈,他连能给自己个说法的人都找不到,只能将手戳到舍应眼睛前面。
“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干的好事?嘁——我干什麽了?”舍应将面前的手拍开,反手拿剑柄往天兀子肚子上的软肉戳,“是你堆的这狗屎山发了病,一下子包了个屎球,现在我的人在里面,你得给我弄出来。”
“做你的春秋大梦!天樽山是小老儿毕生心血,万般变化皆随天动,如今自行封印,是这世道变了天,你有本事去问天道,问问它怎的好好的几千年突然发了病!”
“你不多馀弄这坨臭狗屎不就没这些破事了!”
“没心肝的东西,若不是小老儿堵了这个窟窿,你以为世间会安稳两千年?当年天动异象,这世间所有通向其他未来的‘道’全都没了,就连九重天的衆神也无法卜算出前路,天樽山就是我们最後的保险,这世间现存的‘道’有任何一点异动,它都会立刻将天道境界封印在其中。你可知方才在人间,那死去两千年的巨兽尸身枯骨生肌有复生之相,这等闻所未闻之事正应了当下的情形。”
舍应面色如常,心里一下乱了套,他自然知道天兀子说的巨兽尸身指的是什麽,那东西死而复生,又和江梦归关系甚密,後面即将发生的事,他想不通也不敢再细想,骨血中沸腾的猎人天赋告诉他,此事注定无法善终了。
不知从什麽时候起,周围的每个人都彼此交缠成了死结,而他只有一把剑。
舍应压低了声,眼底阴翳翻涌,问得直截了当:
“这封印你解还是不解,给我一句话。”
“舍应,以咱们的交情,小老儿从不跟你讲瞎话。天樽山的封印无人可解,就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好,好!那你也休怪我。”
舍应擡擡手指,千万束极纯剑意铺天盖地展开来,剑锋齐齐指向天樽山,蓄势待发,只消一念。
“天樽山已内外一体自化宇宙,舍应仙尊若有剑斩灭世的本事,就露一手叫小老儿开开眼!”
白胖子跳起来,一副非要和你整个高低上下的模样,反手被舍应从脑後“邦——”的一声敲了脑壳,洪亮又干脆,一分力都没收。
“你小子——”天兀子滚到一边,人自然是没事的,毕竟是仙体,只要没碰神魂就无伤大雅,只是晕了过去。轮天兀子还是妙云都没想过,堂堂九重天的金身剑仙也会拿出这等凡人偷鸡摸狗的把式,要是叫天兀子将那剩下的半句讲完,估计是“成何体统”或是“奸诈小人”一类,但现在他在妙云脚下团成一个安静的白面馒头,舍应又往前逼近一步,吓得妙云也赶紧捂住自己的脖子。
她只是个炼丹的,真的不想和这些武仙动刀动枪啊!
舍应大咧咧蹲下来,活阎王一般笑了。
“怕什麽,我自然记得我们三人的情分。”一字一顿,炮仗似的炸人,“所以趁着我还没生气,带这老头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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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也许是一棵树,这样的形容并不准确,但他想不出其他世间其他可以理解的词汇来描述,无数的脉络与历史在眼前伸展,秦川逐渐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一处孤独渺茫的枝杈,寥落到几乎快从密集的主干上分离出来,它孤注一掷地向前,向前,向前。
冥冥之中,这天樽山似乎也困不住自己了,他能看见苍茫大地上芸芸衆生,日升月落,风霜雨雪,他能往来三界纵越九重云阶,从外面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真是十分绝妙的体验。
他还见了舍应的抉择,听见天兀子说出的那句“巨兽尸身的枯骨有复生之相”。
这刹那,他洞开明晰。
秦川坐在境界边缘的湖面上,身下是和他一模一样对称的影子,他知道这已经是自己神识的极限,虽然被天道境界无情地弹了出来,但这仅有的一撇就足以震动人心。
此刻若是能跨越所有的时间刻空间,在其他的地方还有成千上万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秦川。可惜,千万个你们都没有我这般运气,秦川想到这儿,突然有些快慰,干脆地站起身,将衣摆理平整後一脚迈了出去。
他要为最重要之人做出最後的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