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呢?自卢月照出现在酒楼下的那一刻,裴祜只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的平静,在见到张庄敬的那一刻有了波澜,那惊讶神情落在裴祜眼中,就是带着生机的欣喜,于是,她送菜,再收下张庄敬的礼品,在裴祜看来,一举一动都刺痛无比。自己何时竟成了这般小器之人,甚至于这酒楼顶端,窥视着他人之私,明明这一切,与他毫无干系。卢月照与谁接触,与他,有关吗?裴祜质问着自己。可是,他眼前还是一遍遍回放着方才两人靠近的躯体,尽管只有一瞬。而那温软身子他都未曾那般环住,有的,只有他那日在画舫的雨夜里,那个难以启齿的旖旎梦境。时至今日,裴祜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肖想她,他肖想她的人,肖想她的身子,肖想自己,能够拥她入怀他甚至不知,自己的这份阴私心思是从何开始。裴祜轻轻阖眼,将万千情绪遮蔽。“殿下果然看上了卢娘子。”陈宇看着自家主子落寞的神情,轻声和一旁的于元忠说道。于元忠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久久困于心间的不明情绪在此刻有了解释,再睁眼,裴祜眼眸之中一片清明。拐进一条街巷后,身后没了人群杂乱,卢月照缓着步子慢慢停下来,她一只手扶着墙角,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食盒的木把,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手下一松,将食盒打翻在地。又一阵头晕,甚至卢月照眼前都有些看不清,她大口喘着气,可吐出的气息灼热不已。忽然,视线内出现一抹玄色衣角,暗金色绦带之上是一枚成色绝佳的羊脂玉佩,再向上,是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卢月照心口一跳,“王爷?”是了,就是当今乾王。卢月照奋力站稳,向着裴祜福了福身子,而后不假思索绕过裴祜,向着家的方向走去。或许是自己脚下实在虚浮,下一刻,裴祜又来到她身前,挡住了去路。裴祜眸色深深,注视着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的女子,只不过,他此刻心绪再次不佳了起来,因为——她脸颊两侧正晕着酡红,甚至是有些分外红晕。难不成,她也如张庄敬一般,因着他们两人的身体接触而羞赧不已?她……难不成也对张庄敬有心思?“有人说,本王看上了你,你觉得呢?”一想到此处,裴祜的嗓音也微冷了,可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带着试探之意。卢月照在听到这句话时秀眉便蹙了起来,她极力想要分辨裴祜这话背后之意,奈何脑中一片混沌,根本不给她细想的机会。“京城繁花似锦,美人如云,民女卑贱粗陋,根本入不得贵人的眼。说这话的人怕是有眼疾。”卢月照垂首回道。裴祜静静看着卢月照,不置可否。陈宇眨了眨眼睛,他便是卢月照口中那个“有眼疾”之人。而后,卢月照再次向裴祜行了一礼,强忍着身子不适,从他身边匆匆经过。谁知,自己的手臂随即被裴祜紧紧锢住,他力气又大,卢月照眼前突然天晕地转,脚下一软,下一刻就被裴祜带入了怀中。隔着衣料,裴祜胸膛前瞬间一片滚烫,他低头看向软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本来因着身体接触而稍动的意念一下消失。裴祜剑眉紧皱,薄唇因为心惊而抿成了一条线,他只思考了一瞬,在身后几人震惊的目光中,将昏迷不醒的卢月照打横抱起。“回府——”裴祜紧紧抱着卢月照,阔步向不远处的车驾走去。于元忠陈宇等人一脸震惊,下巴都惊掉了。“这,王爷这是何意?”陈宇提着食盒问道,方才他眼疾手快,否则这食盒早就掉落在地。“都往王府里抱了,你说是何意?”于元忠率先跟上了裴祜。乾王府端仁居西耳房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太监王川直到这时还未从一刻钟前的震惊中缓过来,他和他家殿下年纪相仿,打小他便侍奉在侧,二十多年来,这是头一回见殿下和女子接触亲密,有多亲密呢,都抱回端仁居耳房了,这西耳房是什么地方,是与端仁居殿下卧寝相通,仅有一墙之隔的侧卧!哪怕是宫中那位从前时,也不曾近过殿下身,她去东宫寻殿下时,殿下不是不见,就是于端仁殿正厅端坐,与她偶尔搭上几句,那位何曾踏进过东宫端仁殿除去正厅外的一步,更遑论内寝。看这架势,想必这乾王府很快便要添夫人了。王川一想到此处,心情便愉悦万分,依旧微微垂首立在耳房门侧,等着里头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