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的小骏哥儿,他尚未长成,许多错事这一世的他并未做过,将他丢在庄子上自生自灭足够了,但如今回来的,却是前世长大成人的李骏。
他做过什么心知肚明,却还来她跟前哭诉,假惺惺的忏悔,没得叫她恶心,且她赵清仪就不是个会吃回头草的人。
李彻她不稀罕,还会稀罕一个便宜儿子?
“你父亲犯的是谋逆大罪,按理该诛九族,李骏,你若待在庄子上我可以不闻不问,留你一命。”
可他逃出来了,还让她知道他重生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再给自己,给大梁留下任何隐患?
李骏瘦小的身子一哆嗦,完全没料到前世如此慈和的嫡母,会说出如此冷冰冰的话来,他察觉大事不妙,转身欲逃。
他是孩童,又生得矮小,禁军没提防让他钻了空子,从□□下钻了出去,禁军副统领林锋即刻要带人去追。
楚元河叫住人,没让禁军大张旗鼓去追,闹起来不好看,有损清韵茶楼的名声,如今的李骏不过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孩子,又无父无母,独自一人便是逃了又能如何?
他连逃出赵清仪的庄子都得靠外人,还妄图平安无事逃出上京?
楚元河没动用禁军,而是派个暗卫过去盯着。
赵漫仪则被押入大狱,狱卒贴心地将她和李彻关押在同一间逼仄阴暗的牢房里。
不出意外,见到李彻,赵漫仪又开始发疯,扑上去又打又咬,李彻虽是大男子,可此前才被挑断手脚筋,面对赵漫仪的发疯也只是堪堪招架。
不过几日,狱卒便传回消息,说这二人打得头破血流,牢房里到处充斥着血腥难闻的气息,墙壁上还有指甲挠出的血痕……
这些,赵清仪依旧是从两个婢子的闲谈中得知的。
彼时檀月俏月正与几个禁军相谈甚欢,听着二手消息,兴致勃勃将这些记在随身携带的小册子里,尤其是俏月,对每一个细节都要刨根问底,有禁军疑惑她在做什么。
俏月一边笑一边摇头。
她才不要说,她要闷声干大事。
今日中秋,是正式接见月翎使臣的日子,尚衣局早早送来裁好的宫装头面,待梳妆完毕,赵清仪便在禁军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进宫去。
担心宴席乏味无聊,楚元河特意下令,凡四品以上的家眷皆可入宫,只是席面排在金銮殿外,胜在人多,倒也热闹。
与赵清仪亲近的人中,长公主身居高位,张婉琰又是首辅之女,她们的席面皆在殿内,仅次于她这位准皇后,孟氏冯氏等人,则与永宁侯府的席面安排在一处。
至于赵温仪,她是侯府世子夫人,又因有孕不久,也来到她们这边,与同样怀有身孕的张婉琰有了不少话题。
如今又多了个银月公主,几人相谈甚欢。
而楚元河那边,与月翎国的谈判也格外顺利,就冲银月公主要嫁平西郡王这一点,大梁便会义不容辞地借兵。
月翎国承诺一统西域后,将甘愿成为大梁的附属,签下二十年不战协议,且二十年间朝贡不断,两国互通商贸,友好往来。
金銮殿内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赵清仪便在这和睦的气氛中,突兀地干呕了一声,宫人慌忙送来痰盂。
身旁几位曾经的贵女,如今的贵妇们愣住,旋即似有默契般朝她投去隐晦又关切的眼神。
这该不会是……害喜了吧?
赵清仪并未往别处想,她与楚元河亲密时,从来不弄在里面,两个婢子却意识到不妙,在心中默默掐算县主来月事的日子,居然不知不觉推迟了半个多月。
俏月机灵,担心外人多想立即来打圆场,说县主是晨起时吃得油腻了。
谈判过后,楚元河的注意力就落回赵清仪身上,因尚未成婚的缘故,他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放在身边,只是目光时不时就往她那儿瞟两眼。
见她脸色微白抱着痰盂额呕吐,楚元河坐不住了,忙起身过去问她哪里不适。
赵清仪搬出了婢子的话术,本意是想表达没什么,缓缓就好,岂料楚元河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唤太医。
留下满殿的人面面相觑,惶惶不安,“……”
陛下这般紧张,莫非县主中毒了?
赵清仪又一次想找地缝钻进去,“我只是瞧那一桌珍馐没什么胃口,又不是病了。”
“不能讳疾忌医。”楚元河不管,将人抱到偏殿后指名道姓要廖院判亲自来。
可怜廖院判一把老骨头,火急火燎赶来,刚要请安行礼就被楚元河揪住后脖颈,“少废话,赶紧诊脉。”
赵清仪这会儿缓过来好了许多,无奈地笑了笑,说自己并无大碍,不用着急。
但当廖院判搭上她的脉搏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县……娘娘脉象圆滑,如珠走盘,是为喜脉。”廖院判改口极快,说罢跪下向楚元河道喜。
楚元河愣了一瞬,喜脉?
他要当爹了?
这么突然!
反应过来后,他一个箭步冲到榻前,为自己先前的鲁莽道歉,他方才以为赵清仪是病了,身子不适,这才急吼吼抱着人就跑。
“朕先前跑了一段路,会不会对皇后的身子有影响?”
廖院判啼笑皆非,“是陛下在跑,又不是娘娘在跑。”纵使有孕,也没那么脆弱,赵清仪的身子骨养得不错,是母子同安之象。
赵清仪整个人呆若木鸡,直到楚元河温热的大掌轻轻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她才对这一切有了实感。
难以置信,她居然就这么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