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怀疑别人。
满朝文武被他怀疑一半,都不曾怀疑过王慕卿。
皇帝想不通:“舅父何时得罪过你?”
王慕卿朝老皇帝看去:“他欺人太甚!”
颜家何时欺负过太上皇?皇帝想起来了,去年他登基第二天,颜大人就迫不及待地令太上皇移宫。
皇帝看向他爹:“父皇也知此事?”
太上皇不知。太上皇是叫王慕卿查颜家,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把颜国舅撵出去。王慕卿觉得查他和打他不冲突,就先打一顿出出气。
王慕卿半真半假地说:“陛下自然知晓。因为微臣用的是陛下的人。”
皇帝怀疑他听错了:“父皇的人?”
王慕卿问皇帝:“陛下听说过暗卫吗?”
很早以前皇帝听说过宫里有暗卫。去年宫殿大修,下水道都被翻开,皇帝也没找到暗卫:“不是坊间话本传说?”
王慕卿:“西市有一家店,一半卖盐一半卖酒,后院便是暗卫府衙。暗卫有男有女,平日里和常人无异。太平年景半年才去一次暗卫府衙证明自己还活着。上次用到他们所有人,是你被废的第二年太上皇查当年的贵妃一脉。再次用他们就是前些日子查颜老——颜大人和颜家公子的踪迹。”
皇帝冷不丁想起薛理对他父皇的态度。用他舅的话说,人都不能动了,你怕他作甚。薛理好像知道他父皇有后手。
比起暗卫的存在,皇帝更想确定这一点:“薛通明也知道?”
王慕卿脱口道:“他知道?”
皇帝愣了一下:“不,朕问你,”皇帝糊涂了,“你是说他不知?”
王慕卿不假思索地说:“他怎么可能——”转向老皇帝,“这么隐秘的事您也告诉他,谁是您外甥,谁是您儿子?”
老皇帝一脸无语地闭上眼睛。
王慕卿见状不禁问:“他不知?”
老皇帝睁眼,很是无力:“他谨慎!”
二人听出他言外之意,薛理是宁可猜错,也绝不心存侥幸。
王慕卿想想薛理的秉性,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薛通明有如此心机?他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吗?”
老皇帝慢慢说:“他是农家子,他是薛探花。”
王慕卿瞬时明白这两句话意味着什么,农家子请不起名师,薛理能被点为探花靠的是苦读,他能耐得住寂寞且顺顺利利参加春闱,就不可能是个口无遮拦张狂之人。
王慕卿又想起那一年的“江淮大案”,从五月到八月,薛理像消失了一样,各地官吏都查不到他的踪迹。去年四月他日日到两仪殿探望太上皇,跟他在两淮的三个月比起来好像不值一提。
王慕卿:“去年就知道薛通明日日探望您的真实目的是查传说中的暗卫?”
皇帝听呆了。
太上皇微微摇头。
王慕卿糊涂了:“薛通明没查过?臣想起来了。先前臣问他为何要把兄长骗到宫里。他的意思兄长固然不会趁着陛下登基之日作乱,但他也要防患于未然。”说到此很是无语,“他怎么这么多心眼子?”转向皇帝,“这就是您看重的人!”
皇帝心说,薛通明果然没叫朕失望。
“薛通明是父皇钦点的探花!”皇帝笑着提醒。
太上皇盯着儿子说:“不要告诉他。”
皇帝:“父皇觉得薛通明在意吗?”
薛理不在意。
太上皇顿时感到憋闷。
皇帝见状又想笑,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先前小薛林满月那日,皇帝令心腹送去丹书铁券后一度很后悔。薛理才三十出头,四十岁以后他变了可如何是好。
后来薛理劝他放宽心,不要总觉得对不起太上皇,皇帝又坚信薛理日后也不会叫他失望。
此刻皇帝觉得即便十年后薛理变了,用丹书铁券逃脱罪罚,他也不后悔!
太上皇看到皇帝笑得见牙不见眼,没好气地哼一声。
王慕卿打量皇帝:“你给薛通明灌了什么迷魂汤?”
皇帝敛起笑容:“通明二字是朕取的。”
“只是为他取字,就值得他为你用尽心机?”王慕卿皱眉,“颜老头还是你舅!”
皇帝直接忽略“老头”二字,“有人滴水之愿涌泉相报。有人贪心不足!何况薛家和颜家不同。薛家人丁单薄,宅无两处,田无二亩,光脚不怕穿鞋!颜家家大业大,他牵挂太多,私心越来越重。”
王慕卿挺意外:“陛下知道?”
皇帝假装没听见,对太上皇说:“儿子暂时用不到那些人,还是交由他管辖。”
太上皇颔首。
王慕卿找皇帝要去年俸禄。
皇帝带他去太极殿,令内侍宣少府监。
虽然皇帝觉得他用不到那些暗卫,可是正如薛理所言,防患于未然。再说了,朝廷也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