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奴坐在他姐身边送走一拨又一拨食客,花生糖和沙琪玛还剩三十份,他急了。
眼珠一转,林飞奴端着半碗沙琪玛和花生糖上楼。
二楼只有十多位女客,林飞奴挨个推荐花生糖和沙琪玛。
这些女客时常过来,因此都认识林掌柜的弟弟。三十岁左右的夫人看出他很想把这两样卖出去,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同林掌柜打赌了。
林飞奴本能想说“没有”,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您问这些做什么。”
“你告诉我,我买两份。”夫人笑着说。
林飞奴假装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真的很香很甜啊。”
几位女客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给他个面子,一人要一份花生糖。
林飞奴诧异:“沙琪玛更好吃啊。”
女客喜欢又酥又脆又香的花生糖,沙琪玛对她们而言更像是就茶吃的点心。可惜此时都饱了,对点心不感兴趣。
林飞奴不拘小节,不等于他会为了几文钱开口求人。即便他不介意,林知了也不允许弟弟这样做。
确定女客真不要沙琪玛,林飞奴说一声“糖在柜台后面,走的时候再拿。”就端着碗下楼。
到楼梯口,林飞奴听到“小哥”二字本能停一下。转念一想,他才十岁,谁会喊他“哥”啊。林飞奴下楼。
“嗳,小二哥,等一下!”
林飞奴停下,因为“小二哥”这个称呼耳熟。
第一次到仁和楼吃饭的客人会把他当成伙计,又因为他年龄小,就喊他“小伙计”或者小二哥。
初来乍到的食客也会疑惑,看他的衣着不像穷人啊。每当这个时候,林飞奴就解释,他姐是掌柜的,他也不能在店里吃白食。恰好店里忙,他闲着没事就搭把手。
林飞奴循声看去,白发苍苍的老者,有六十岁,对面坐着两人,一人十七八岁,看衣着像大户人家的奴仆,还有一人三十岁的样子,同老翁有几分相似,他不清楚是儿子侄子,还是大孙子。
只因很多人成婚早,三十出头就当祖父。待他们六十来岁,孙子看起来三十岁不足为奇。
林飞奴过去:“老先生,你找我?”
老先生看着他身着秋香色棉袍,脚上是一双棕色小皮靴,“你是店里的伙计?”
林飞奴瞬时听出他言外之意:“我姐是掌柜的,我来搭把手。老先生,你找我什么事啊?”
老先生对仁和楼的饭菜很是好奇,年前隔三差五就叫家奴给他买红烧肉。有几次他不忙,心情好有耐心,叫伙计来买耗时的小鸡炖菜。
今日终于按耐不住放下身段亲自过来,没想到会碰到仁和楼推出新品。
老先生看着他的碗:“这里是菜还是点心?”
“这个是花生糖,这个是沙琪玛。”林飞奴看看老先生的岁数,推荐沙琪玛。
做沙琪玛的面条用油炸过,又用糖炒,酥松绵软很适合老人。女食客嫌沙琪玛甜,因为是面做的又像主食。可是碰到喜好甜食和面食的人,很难不喜欢沙琪玛。
这位老先生恰好喜欢甜口点心。
老先生尝一口就问:“这个沙琪玛今天就能买到?明天还做不做?”
林飞奴:“明天会做吧。在柜台后面放着,你结账的时候就能看到。还有十多份,你吃过饭再买也来得及。”
老先生不放心,叫林飞奴给他留四份。
此言令他对面三十来岁的男子眉头微蹙,“四份太多了!”
老先生固执地说:“不多!咱家人多。”不待他再开口,就叫林飞奴忙去吧。弦外之音,快走,快走!
林飞奴高高兴兴下楼。
林知了:“有人买吗?”
林飞奴连连点头:“碰到个有钱的,要四份沙琪玛。”说着话他拿四份放柜台上,“阿姐,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先生。他家人不赞同他买这么多,你记得提醒他啊。”
“这是什么东西?”
生硬的语言令林飞奴迅速抬头,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三个男子,长相扁平,肤色黝黑,跟从煤窑里刚出来似的,导致林飞奴不由得结巴:“你你,问我啊?这个是花生和糖做的糖,这个是沙琪玛。”看一眼他姐,得到鼓励的眼神,林飞奴把碗递过去,“可以尝尝,不要钱!”
三人当中居中的男子拿一块花生糖,紧接着拿一块沙琪玛,随后示意左右两边的人尝尝。
转眼间十多块沙琪玛和花生糖一干二净,居中的男子问:“没了?”
林飞奴想骂人,可是想起采买说近日京师多了许多番邦来使,担心这几人就是番邦使臣,“没了!”
男子看着林飞奴:“没了!”
林飞奴向来聪慧,听出他言外之意,“没了就没了。你想吃啊?花钱买!”
“不要钱!”男子提醒他。
林飞奴呼吸一滞:“我请你尝尝,尝尝是试吃的意思。”
“你说的不是试吃!”男子瞪着他说,“你说尝尝!”
林飞奴气笑了:“你还想一直尝尝,吃到饱?”怎么跟街上无赖一样?这种人绝不可能是番邦来使。应当是跟着使臣过来的商人。想到这些,林飞奴不再客气,指着门口,“不买出去!”
男子难以置信:“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林飞奴闻言越发笃定不可能是番邦来使——送贡品的使臣,不可能这么没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