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是太子心腹,他若开口支持削减公费开支,哪怕是他个人意见,也会被算到太子身上。
届时地方官吏和满朝文臣都会想法设法把太子拉下去。兵部不会帮太子,毕竟太子只是储君,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可能再次被废的储君与天下为敌!
薛理等着皇帝发话,皇帝先令御史大夫和礼部尚书起身:“孟长说百文足够一名禁卫吃饱喝足,朕突然想到,鸡蛋一文钱两个,猪肉牛肉每斤不过十几文,羊肉贵一些,冬天兴许要四五十文。算起来,孟长所言非虚。既如此——”
“陛下!”又一人出列。
薛理看过去,其官服像三品,但他梦里梦外都不曾见过此人。难道是因为梦中前礼部尚书在任上多年,前礼部侍郎没被陛下砍头,此人一直没有机会上来,从未参加过朝议。薛理转向旁边工部同僚,低声问:“这位是?”
工部郎中低声说:“侍郎赵怀远赵大人!”
是他?薛理站直,他倒要看看这位赵大人能说出什么来。
赵怀远朗声道:“将士们戍守边关,保家卫国,劳苦功高,理应增加在职补贴。可是,陛下也不该削减公使钱!依臣愚见,阳关以北以西地广人稀,产出微薄,盐铁皆无,然年耗百万贯,岁贡几乎没有,不如退守关内,节省的钱财用于增加关内将士开支?”
话音落下,文官们议论纷纷,皇帝眉头紧皱,太子就要出来。薛理抢先道:“陛下,臣反对!”
殿内猛然一静。
薛理在心里叹了口气,宽慰自己,不是我要出头,关乎到江山社稷,不得不大步向前:“陛下,微臣不敢苟同!”
礼部尚书扭头,看到绯色官服眉头微蹙,小小五品也敢出头,武将中没人了吗?
御史大夫高升斥责:“何人——”
薛理看都不看他,继续说:“臣乃刑部五品郎中薛理,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皇帝眉心一跳,怎么是他?
御史大夫心惊肉跳!薛理不是四年前中秋宫宴上先骂前礼部尚书不会教女儿,后骂皇帝溺子如杀子的薛探花?他不是六品员外郎?何时有资格参与朝议?
像薛理这样的小官无需皇帝下旨,他同意刑部侍郎请求,刑部侍郎同吏部和户部打声招呼,薛理就是刑部的人。是以御史台和礼部诸人都不知道他如今是五品郎中。
皇帝看到薛理非说不可的样子,可不想再被骂,揉揉额角示意他起来说话。
薛理朝赵大人看去:“赵大人说关外无盐又无铁?不知赵大人有何依据?”
赵怀远:“关外贫瘠,世人皆知!”
薛理:“卑职怎么听说茫茫草原上不止有铁矿石炭,更有取之不尽的盐湖?无需晾晒,随手可取!”
皇帝坐直,朝薛理看过来:“薛卿此话属实?”
薛理转向皇帝:“微臣可以用全家性命担保。赵大人敢吗?”
赵怀远不敢:“你也说草原,草原如今被胡人占去,如何派人查看?不知真假,还不是你一面之词?陛下,草原大漠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一旦胡人大举来犯,将士们将血染黄沙。再者,塞外苦寒,也不适合将士们常年驻守!”
礼部尚书附和:“赵大人所言甚是。陛下,若是退守关内,长城雄踞,最多十万大军便可阻挡胡人铁骑,即节省了军费,又可保关内!陛下,此乃上策。请陛下三思!”
御史大夫跟着说:“请陛下三思!”
薛理看到太子又想出列,怒声呵斥:“一派胡言!”
御史大夫晾薛理年仅二十四岁,又非武将,说不出一二三来:“薛大人认为边关将士就应该当阻挡胡人的肉盾?”
薛理:“强词夺理!”
礼部尚书:“薛大人说关外有盐有铁有石炭,可是又拿不出证据,我看你才是胡言乱语!”
第136章拳脚相加
薛理冷笑一声:“尚书大人认为退守长城天险,可阻胡人铁骑?然在胡人眼中,此举实乃我辈软弱可欺。西汉武帝以前汉室同匈奴和亲,匈奴又是怎么做?年年南下侵扰百姓!今日胡人同汉时匈奴一样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尚书大人不过是在割肉饲虎!今年退守关内,求一时安寝,放任胡人兵强马壮,明年是不是放弃黄河以北,后年是不是要放弃长江以北?我朝有多少疆域由你一退再退?他日是不是要迁都至岭南?敢问大人是何居心?”
礼部尚书张口结舌:“你你,你信口雌黄!”慌忙转向天子,“陛下,臣之心,日月可鉴!老臣并非怯战,实为江山社稷考量!薛理他信口开河,怎么可能今年退守关内,明年就要放弃黄河!”
薛理转身面对天子,眼睛斜向礼部尚书:“大人博览群书学贯古今,当真听不懂卑职是代指?今年是指陛下,明年是指太子殿下,后年是指未来的太孙!”随即昂首作揖,“陛下,您是选择礼崩乐坏,还是选择国破家亡?!”
你是真不叫朕失望!该说不说,不愧是朕钦点的探花,是比礼部尚书会做文章!皇帝腹诽两句,开口说:“薛通明言之有理!”
礼部侍郎赵怀远:“陛下,臣想请问薛大人,草原沙漠无险可守,是叫将士们用躯体阻挡胡人铁骑吗?”
薛理:“边关将士不知道草原沙漠无险可守?将士们没想到他们不畏生死,你却为了酒肉宴乐,让他们成为贪生怕死之徒!”
赵怀远:“薛大人请回答我的问话!”
薛理心里冒火想骂人。
梦中的他独断专权,只要反对他的,杀起来毫不手软,世人称他“奸佞”。薛理认。他是干了许多腌臜事,可是唯独不曾卖国求荣,也不屑勾结茹毛饮血的豺狼。
然而一口一个君子的朝中大员竟然不如他一个奸佞计之深远。
不提梦中事,薛理今年二十四岁,这几人最小的也比他大十几岁,却比林飞奴个半大小子还要天真。
那小子都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薛理越想越气,可是此刻动手不占理。若要动手,必须叫皇帝事后不能追究,满朝武将不得不护着他。
薛理耐着性子解释:“塞外苦寒,不如关中肥沃,但是也是我朝缓冲地。赵大人是否知道何为缓冲地?”
赵怀远大义凛然地问:“请薛大人回答,是不是叫塞外将士们用躯体阻挡胡人铁骑!”
薛理:“胡人来犯,关外烽烟四起,关内精兵良将可以提前准备迎敌。塞外十万将士的躯体可保关内千万百姓无虞!倘若退至关内,胡人军临城下,但凡攻破一个关隘,一日便可饮马渭河!这就是将士们明知塞外苦寒凶险,仍在坚守的意义!身后千万同袍是他们不畏生死的底气!倘若赵大人不懂,卑职不介意为你做个示范!”退到兵部尚书身侧,抬腿,“赵大人,卑职够得着你吗?”
赵怀远不解其意,便问:“你想打我?”不禁感到可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品级!
薛理暗骂一声“只知道享乐的蠢货”,指着他和赵怀远中间空地,“这便是缓冲盾。倘若我是胡人,但凡上前半步,烽火台守军会立刻通知边关将领。若我一直在赵大人身边徘徊——”大跨步到赵怀远面前,“那便是想何时打你何时打你!”握紧拳头朝他脸上一拳,抬腿一脚把他踹到礼部尚书身上。
毫无防备的赵怀远懵了,做梦也不敢想象他会动手的满朝文武懵了,不禁讷讷道:“我看到了什么?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