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入地下研究所的,不是只有直辖区最优秀、最杰出的人吗?可现在,这群被寄予厚望的人里面,竟然混入了融合兽人!他们可是整个联邦举全球之力悉心供养的对象,是承载着无数人希望和未来的存在啊!这样的一群人里面,怎么会有、怎么能有融合兽人?!
“叶柠大人就是被融合兽人绑走的。”有人又小声地说了一句。
叶柠的死讯传来后,直辖区民众也十分悲痛。
越对阶级之下鄙夷的人,就越对阶级之上的人更加敬畏。直辖区民众看不起其他区的人是真的,但尊敬、拥护叶柠也是真的,否则侯临绝不可能在直辖区那样放肆地搜人。
他们原本以为,那些事情都是反叛军干的。可现在反叛军被联邦一举歼灭,融合兽人却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直辖区,穿的还是比他们地位更高的制服,这简直就是在狠狠扇他们的脸!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简直是对联邦尊严的践踏,对所有民众的背叛!
恍惚间,牛凌似乎已经看见了联邦的根基因此动摇,民众对联邦的信任也如大厦倾败般崩塌了。
这句话也让其他人心里开始惊疑不定了起来,难道之前叶柠大人离奇失踪的事情,真的是联邦做的?又或者,联邦高层之中早已混入了反叛军的奸细,正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也不知道区长和主席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有人轻声说道。
这句话简直就是根毒刺,直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牛凌更是觉得有一种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他的天灵盖,激得他整个后背都冷汗涔涔。
如果区长和主席早就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们在这件事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帮凶,还是被迫卷入却无力阻止的人?
指挥室,叶柠正和大厨安安静静地坐在玻璃罩内。
这个玻璃罩,就是她上次在立法日用过的,连玻璃上的编号,都和上次的一样。看来这个玻璃罩还真是为她特制的。
大概是开启了什么屏蔽系统,他们坐在里面,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外面肯定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而且对方本来就戴了面罩,两人连口型都看不见,也看不清楚对方在指挥台上做什么。
叶柠也不在意这些,她重新放大了海尘星模型,在上面确认起了各位主席的位置。
他们的位置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变化了,所有人都分散到了不同地方上。
其他人还好,只有代表白裕的记号,正在不断向下移动。从位置来看,他并不是去往被她破坏的星河主机,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叶柠碰了碰贝壳精神体,将所有主席的位置按照重要程度一一排序好后,传递给了西洛斯。
西洛斯和龙祁虽然也能探查其余人的位置,但他们还得躲避直辖区追捕,自然没有她方便。
这群人里面,大家可能会觉得最重要的人是白裕。因为白裕不仅是星河系统的开发者,更是地下研究所的创始人。
但其实抓到别人也是一样的,只要将白裕和主席团的存在公之于众,民众就会彻底看清联邦的真面目。
特权阶级用假大空的承诺编成一张甜蜜的大网,把底层民众死死裹挟在上面,变成了他们可以随意汲取的养料。而所谓的“未来”,也变成了特权阶级为了巩固自身地位、继续独享资源抛出的诱饵。
不过现在,他们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直辖区的通讯系统。西洛斯他们虽然正在重建系统,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还得等鹤央和侯岳他们来了之后,才好操作。
这件事,必须一击毙命。
叶柠又安抚性地摸了摸贝壳精神体,再三和西洛斯保证自己会和大厨在这里等他们来后,西洛斯这才离开了这里。
西洛斯和龙祁都在时刻确认着叶柠的具体位置,但两人都强忍着心底的冲动,没有急于救她出来。
毕竟救回叶柠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但揭露地下研究所、让相关人员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也是此次行动的核心目的之一。
如果他们贸然行动,只顾着救出叶柠,而耽误了其他事情,那叶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所以他们决不能在此时冲动。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叶柠是足够安全的。一方面,叶柠再次展示出了自己的独特价值,以至于这座大楼周围的部署又严密了几分。另一方面,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他们可能会来营救叶柠,特地布置了一个陷阱,试图用假叶柠来引诱他们上钩。
叶柠和西洛斯沟通完后,又重新观察起了指挥室的情况。
他们此刻正身处联邦大厦的负一楼,而这个临时搭建的指挥室。总指挥台的外围,以那人为中心,呈辐射状又分铺开了一整圈的指挥台。
每个人都在手指翻飞地忙碌着。
叶柠虽然看不见具体内容,但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在给龙祁和西洛斯添堵。
叶柠抬手敲了敲玻璃罩,守在玻璃罩外的两个融合兽人立刻看了过来。
叶柠昂了昂下巴:“我饿了。”
另一边,源源不断的人正从地下被运往地上。他们个个脸颊凹陷、眼神空洞,由于长时间没见过日光,皮肤也显得十分惨白。
士兵们行动迅速,很快便将这些人分门别类地安置妥当。分的类型……似乎也和那些主席有关?
叶柠虽对主席团成员具体的分工细节不甚了解,但大致清楚,主席团中的每个人都分管着一个特定领域,他们凭借这种独特的分工模式,各自成派地构建起了分权制衡的管理体系。
但突然丧失智脑辅助的士兵和主席们还能勉强应对,可那些经年累月在智脑辅助下工作的科研人员情况就不妙了。他们常年像机器一样高效运转着,现在智脑突然失效,很大一部分人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眼神里只剩下空洞和茫然,仿佛被突然切断提线的木偶一样,好像连身体都无法自主控制了。
不过渐渐地,那些被遗忘和封存已久的记忆,开始灵光乍现般闪现在众人眼前。
有人看见自己穿着实验制服,在实验室里面无表情地将试验药刺入幼崽的体内;有人看见自己手持解剖刀,在意识清醒的实验体身上进行污染物的融合手术;还有人看见自己在实验体身上注射了基因药剂后,面无表情地用手术工具锯下他们的肢体,再将金属假肢和他们的血肉神经强行接驳。
有人猛地想起来自己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时的稚嫩脸庞;有人想起了自己是为了重病的丈夫获取休眠资格才进入的地下,但却在日复一日的研究中,早就忘记了丈夫的存在;还有人想起来,是自己亲手将昔日好友送上了解剖台。
这些被智脑压制的记忆和情绪,混杂着血腥、罪恶、悔恨、痛苦等等负面情绪的东西,开始如同海浪般疯狂地向他们席卷而来,又将他们彻底淹没。
有人瞳孔震颤,扶着墙壁不断干呕;有人崩溃地用头撞地,鲜血甚至从过滤头盔里面渗透了出来;还有人蜷缩在墙角里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脖颈和裸露在外的皮肤——
因为人手不够,直辖区直接从医院借调了不少医生、护士过来帮忙照顾。但为了确保安全,他们被严格勒令不得和这些人进行任何言语交流。而研究员们所佩戴的过滤头盔,在防止毒素入侵的同时,也能屏蔽周遭的声音。双方就这样建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了交流的可能。
大家分散站位,一名年长的护士赶紧蹲在了一位研究员面前,那位研究员一次又一次地重重地撞击地面,头盔和地面接触,发出了沉闷又可怕的撞击声。
护士见状,赶紧伸手摁住他的身体,试图稳住他的动作,好将药剂注射进去。
但就在这时,研究员原本空洞无神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护士的手腕上。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也瞬间僵住。只见年长护士的手腕内侧,长着一个格外鲜艳的斑状胎记。
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直觉和极致的酸痛感猛地涌上他的心头,但记忆和感觉还来不及细品,下一秒,镇定剂就被注射进了他的体内,他大脑随即一片空白,刚刚还活跃的情绪彻底沉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