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一句话,让婴抛开其他思绪,连忙追问:“当真有守家人?”
“是的。”医生的表情还很飘忽,明显在想其他事情。
“你遇到了守冢人,还能活着到山顶?”因为之前唐钧经常神经兮兮地渲染,婴一直以为守家人就是个杀人魔王。哦,准确说来,应该是杀物魔王。
“守家人是个年轻男子,他不仅给我指明了来到山顶的道路,还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一起带走。”医生摊开手,掌心上是一块黑色矩形玉块。
“这不”婴震惊地把那个玉块翻了过来,果然背后用朱砂写着两个字,胡亥。
这不是他丢到阴阳青铜瓮里的六博棋棋子吗?“这守家——感觉也并不像是唐钧所言那样,是个坏人啊
医生定了定神,回忆起方才守家人跟他说的话,叹了口气道:“他也是个可怜人,有人跟他说,只要云象家山顶上的墓碑上的名字都消失,他就会见到他想要见的那个人。”
听起来像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如今他站在这座墓碑脚下,觉得这是精卫填海一般,虚幻得令人绝望的工程。
这座墓碑就跟现实中的摩天大楼一般,足足有一百多层楼高,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多如牛毛。
医生的话跟他之前的猜想一样,婴踮着脚,指着高处一个即将消失的名字:“喏,这是唐钧。”两人都不再说话,眼看着“黑唐钧”这三个字慢慢消失在墓碑之上。他们在最后一刻送别这位萍水相逢的伙伴。
本来想回忆下唐钧的容貌,但医生的脑海中堆积了无数件事,之前突如其来的一堆记忆通过长命锁的幻象涌现而来,实在是太乱了。
他该相信什么?是相信自己的记忆,还是幻象?“咦?”婴忽然惊呼一声。
医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唐钧的名字消失的地方,正缓缓出现另一个名字六博棋。
是指他手中的那枚棋子吗?
医生低头看去,忽然发现在他们脚下,墓碑的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块白色的矩形玉块。一样的形状,一样的大小。
【6】
决定了先要救师父出来,老板在哑舍内间准备了半晌后,先跟汤远去了当时被赵高打破结界的庭院。
赵高肯定会把师父囚禁在其他地方,但师父很有可能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去找寻一下。
汤远懊悔不已,直说自己应该早点儿回来看看的。
老板心里却藏着不赞同,若不是需要汤远带路,他压根儿都不想带远回来。他这个小师弟还是个孩子,本不应该卷入这么危险的棋局之中。
老板已经决定,等带着汤远去庭院搜查完,让后者检查下有哪些地方与往日不同,就把他送回哑舍。
黄金巾带来的熟悉的眩晕感过去后,老板睁开双眼,谨慎地查看着面前的小屋。
这间小屋很不起眼,就像是普通的农民在大山里修建的白墙红项的砖瓦房一样,只是因为上了年头,房顶瓦片上的漆剥落了一些,白墙也灰扑扑的,看起来就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一般。
汤远这时已经熟练地翻过屋外的栅栏,路小跑,像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屋中。
本来还想再探查一番的老板无奈地抿了抵路,推开破旧的栅栏门,快步跟了进去。
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是落满尘灰的普通农家摆设,而屋后的小院却是绿草如茵百花齐放的盛夏,就像是半空中有个看不见的玻璃屏障。
院子里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凉亭楼阁,虽然格局并不大,但应有尽有,可见主人的巧妙心思。甚至在凉亭的下面还有一处温泉的泉眼,正收发着腾腾雾气,宛如仙境般。
汤远袖简里蹿出一个白影,跳入了温泉之中。老板自然也是看见了,他眉梢动了动,转过了头,装作没看见。
汤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从跑到走,再到挪步,最后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凉亭里。
凉亭里还摆放着当时他还没看完的一摞星象书,一张大大的星图之上散落着师父占卜后四分五裂的龟甲。
熟悉的景象,却唯独缺少了最熟悉的那个人。汤远扁了扁嘴,忍住了心头翻涌而上的酸涩,低着头泄气道:“师兄,我都找遍了,这里跟我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看来师父是没来得及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
老板弯下腰,用手撩了一下温泉水,对莲叶下-晃而过的白色虚影视而不见,淡淡道:“我看未必。”
“啊?师兄,你看出来什么了?”汤远满怀期望地抬起头。
老板直起身,掏出手帕擦干手指:“虽然我从未来过此处,但依着师父那人的性子,这个结界断不可能只是摆设。"
“摆设?”汤远一时没懂师兄说的是什么意思,迷茫地看着四周。
这小院并没有什么变化,亭子最南侧的柱子上还留着他量身高时师父给划的刻痕,桌上反扣过来的《步天歌》一书也是他上次看到的那一页“这小院之中,温度应与外界无异。
老板虽然已经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但他早就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冰瓶。
冰瓶是古代的温度计,瓶中注入水,若水结冰,则天寒,若冰融化则回暖。《吕氏春秋》中记载:“见瓶水之冰,而知天下之寒、鱼鳖之藏也。”《淮南子》也有:“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老板张开手掌,掌心处躺着一个小小的冰瓶。这冰瓶是用青铜所制,瓶中水早已冻成了冰,就算进到小院范围内,抑或将其放进温泉里,瓶中冰都不曾融化。
汤远看到老板手中的的冰瓶,瞪大了双眼,才发现自己忽略的一点。
小院中的一草一木都跟他临走前一模一样,但他至今仍穿着羽绒服站在这里。尽管觉得热,那也是因为跑前跑后出了一身汗,并不像是以前那样一回来就穿短袖短裤。
汤远冲下假山,蹲在温泉旁,伸手摸向水面。冰冷刺骨。
一个白影游了过来,在他手腕上盘成一个圈。汤远被冻得一个激灵。这小白蛇倒是不怕冷,但他怕啊……
但这冰冷的温度倒是让他清醒了许多,等他再站起来,重新看一遍小院的景象,就看出了许多破绽。
撇开温度的漏洞不说,院中的植物虽然郁郁葱葱,但却像是风景画片一样缺少生机感。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以常理推断,若是那赵高囚禁了师父,没道理在这里再花费心思维持小院的景色,除非是想让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