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挣扎着坐直身体,尽管虚弱,眼神却异常清晰,“她要见我?”
“是。”池郁点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跟我回去。”
“不。”云曦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她看着池郁,眼神复杂,有感激,有痛惜,也有坚决,“池郁,我不会跟你去见池玲玉,更不会加入魔教。”
池郁的眉头蹙起,无奈提问道:“为什么?云曦,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宗门,那些所谓的正派,他们早已将你视为异端。他们抛弃了你!这天下之大,除了魔教,还有谁能给你庇护?还有谁敢收留你?”
云曦的脸色白,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稳住了呼吸。
她抬起头,直视池郁,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悲凉的清醒,“你说得对,他们……确实抛弃了我,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一个弟子。但这不代表,魔教就是我的归宿,更不代表你们就是好人。”
她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正派虚伪,为了利益可以抛弃门人,甚至行龌龊之事。可魔教呢?池郁,你告诉我,魔教行事就光明磊落吗?滥杀无辜、修炼邪法、以人炼魂……这些难道就是对的?是值得投靠的?”
“魔教和那些虚伪的正派,不过是同一滩烂泥里的两面!一面披着光鲜的外衣,一面赤裸裸地展示着恶毒,本质上,都是脏的!”
池郁被云曦这番直白而犀利的剖析震住了。
他脸上的少年气彻底消失,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现所有说辞在她悲凉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云曦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冰冷的供桌边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池郁,我知道你有你的身不由己。但听我一句,不要继续帮魔教做事了!不要让自己也陷在那滩烂泥里,越陷越深!你……你值得更好的路。”
池郁眼中的复杂情绪翻涌,最终化为某种根深蒂固的执拗。
他避开了云曦恳切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沙哑,“值得更好的路?呵……云曦,你太天真了。从我姓池,从我母亲是池玲玉那一刻起,我的路就注定了。魔教就是我的根,我的血,我逃不掉,也不想逃。”
“跟我回去,至少在那里,你还能活着!至少……魔教的恶是摆在明面上的,不用像那些正派一样戴着面具!”
“不。”云曦再次摇头,斩钉截铁,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星辰,明亮而坚定,“我云曦,宁可在这江湖中独自漂泊,承受风雨,哪怕最终曝尸荒野,也绝不踏入魔教一步。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庇护,去依附另一个深渊……”
她不再看池郁,目光决绝地投向破庙外那一片被月光照亮的未知黑暗荒野。
她迈开脚步,一步一顿,虽然虚浮无力,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走向那残破的门槛。
池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颤抖。
他看着云曦单薄而决绝的背影,一步一步,艰难却毫不动摇地远离他。
青蓝色的衣袖下,他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喊出。
破庙里死寂一片。
池郁独自一人,如同被钉在原地。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尊半边头颅坍塌,低眉垂目的巨大泥塑佛像。
他望着佛像低垂的眼眸,一种无言的悲伤,如同这破庙里无处不在的尘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