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于逍呢?
陶柚眨眨眼,费力地仰了仰头。
这时候忽然有大片闪动的蓝光照了过来,很强很刺眼地映在裴于逍侧脸。
那么清晰的蓝色,却把他的眼睛映得好红。
裴于逍,好像哭了。
·
抢救室上“手术中”三个大字鲜红夺目。
裴于逍身上的血跟随时间的流逝氧化、干涸,化作浓黑的墨色。
他几乎半边身子都是血,下颌脖颈,肩膀衣袖,全是从陶柚身体里流出来的。
裴于逍默不作声,用湿巾擦拭手腕和虎口,因为血都干掉了,他擦得有些费劲。
但无论用力搓多少遍,总那么一丝丝印记清不掉化不开,藤蔓一样缠绕在指尖。
“人身体里原本就有这么多血吗?”裴嘉钰带着哭腔:“他不是晕血很严重吗?”
天真的嗓音像尖锐的利刃,刺破胸腔,穿透心脏。
裴于逍手指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被他用力握紧成拳头抵在额角,颈侧浮起青筋。
长久维持的镇定几乎快到崩溃的临界点。
裴嘉钰站在抢救室门前,仰头望着正中央血淋淋的红色大字,稚嫩的脸上是受惊过度后残存的茫然。
“他会有事吗?”他喃喃地。
裴于逍抬起头,“不会。”
“可他已经进去很久了……”
裴嘉钰发着抖,开始抑制不住哭腔。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裴于逍抬了抬手,裴嘉钰就小跑着过来,抓住哥哥的衣角:“哥……”
“一定不会有事的,”裴于逍看着弟弟红肿的眼睛:“医生不是说了吗,肋骨骨折挤压内脏导致的内出血,但我们送医还算及时。”
“如果这家医院做不到,那就换下一家。我有最好的医疗资源,最顶级的设备,和最顶尖的医生,他们必须让他化险为夷。”
他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与偏执,不允许命运偏离他预设的轨道,哪怕是任何一丁点。
裴嘉钰从没在哥哥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他晃神一瞬,随即同样坚定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对,我们什么都有。”
“如果实在不行,还有我呢,”裴嘉钰用力压住颤抖的声线,使自己看上去像个男子汉:“我可是光之使者!”
“光之使者,”裴于逍轻轻扬了扬唇角:“他说的?”
“死柚子成天胡说八道,但这一点没说错,”裴嘉钰孩子气地握紧拳头:“本光之使者会保佑他的!”
裴于逍神情柔和下来。
陶柚啊,瞧瞧你带出来的学生吧。
这个从小连圣诞老人都不信的孩子,现在居然也开始相信光之使者了。
他将这四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
他几乎都能想象出陶柚说这话的样子,一定是又可爱又漂亮,还带着些能把裴嘉钰气的牙根痒痒的张扬。
总之很有趣,很鲜活。
“他比你还要中二,”裴于逍轻声地,眼里有种哀伤的柔情:“不过以后别总这么叫他了,多不好听。”
他轻轻摸了摸弟弟头:“明明他人很不错,对不对?”
裴嘉钰不说话了。
忽然间,好像压抑许久的情绪全线破防,他眼眶里骤然蓄满泪水,决堤一般簌簌落下。
“呜呜呜哥……”他死死抓住裴于逍的袖子:“是不是、都是我不好?”
“如果我胆子再大一点,跑、跑得再快一点,他和妈妈就能少吃一点苦,他们就不会……”
小孩稚嫩的身体哭得发抖,裴于逍也抑制不住地眼眶酸涩,轻柔地拍着弟弟背:“不怪你。”
叮!
电梯门打开,衣着干练的秘书长拿着一份资料袋快步走来。
“少爷,小少爷。”
裴嘉钰立刻起身,背过身去,明明还在抽抽,却拿手背倔强地抹掉眼泪。
裴于逍看向秘书长:“怎么样了?”
“夫人小腿骨折,经过治疗,现在没有大碍,”秘书汇报道:“事发现场已经清理,烟花没有爆炸,也没有更多的人员伤亡,董事长交代说他会处理,让您不用担心。”
裴于逍不置可否:“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