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有个应酬推不掉,赵叙平过去露个脸,跟大家打声招呼,饭都没吃,喝了几杯酒就忙着要走。
旁人问他急什么,他笑笑,说家里有事儿。
大家早知道他跟周静烟已经离婚,见他这副表情,不像出了什么坏事儿,倒像迎来第二春,这种场合谁也不好多问,只是面面相觑,催他赶紧忙去。
赵叙平喝了酒没法开车,坐进后座,给司机发去定位。
到达目的地,他飞快冲进小区,找到周静烟家门口,满怀期待叩了叩门,没人应,他心想:小家伙肯定在来的路上。
赵叙平没想到的是,小家伙确实来了,不过来的是另一个小家伙。
等了一会儿,他又抬手轻轻叩门。
这回里面有人应了,声音却是陌生的,奶呼呼,凶巴巴,满满攻击性中还有那么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萌感。
儿子骂他“癫公”。
赵叙平不懂什么叫“癫公”,不过结合儿子后面半句话,也能明白这不是好词儿,气得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门凶道:“周云生,你跟谁嚷嚷呢你?没规矩!”
他凶,里头更凶:“就跟你嚷嚷,怎么啦!你这个癫公才没规矩!还查到我叫什么名儿了是吧?知道又能拿我怎么着!”
赵叙平气红了脸,血压飙升:“嘿你小子!知道我是谁么?”
周云生在里头笑:“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开门!”
赵叙平:“我还真是你老子!快点儿,给你爹开门!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屁股揍开花!”
周云生:“拉倒吧,我没爹!我爹早死了!”
赵叙平指着门干瞪眼,抬脚正准备踹门,残存的理智又让他放下那条腿,深呼吸,强压住怒火,冷冷命令:“周云生,听话,给你爹开门。”
里头哼一声:“都给你说了,我没爹,我爹早死了。”
赵叙平抬手扶额:“谁跟你说你爹早死了?”
周云生语气颇有些幽怨:“他没死怎么不来看我?我妈养我们这么累,我和我姐姐这么想他,他都不来找我们,他就是死了!”
这话噎得赵叙平无言以对,他转过身,冲着楼梯口深深吸气,盛怒之下,是巨大的悲伤和无奈。
好一会儿,赵叙平才缓过劲来。
他又转回身子,面对着门,语气比方才软了许多:“云生,你爸爸没死。”
周云生冷笑:“那你让他来找我们呀!”
赵叙平:“这不是来了么?我就是你爸。”
周云生:“你叫什么名儿啊?”
赵叙平报上大名。
周云生:“呵呵,糊弄谁呢!我姓周,你姓赵,你怎么会是我爸?”
赵叙平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跟你妈姓,不代表就不是我儿子。”
里头不作声了。
赵叙平以为他这是终于信了,语气又软了几分:“儿子,听话,给爸开门,爸保证不揍你。”
这次暂且放过,下次可不一定,赵叙平心想。
里头依然沉默,赵叙平叹气,问:“姐姐呢?爸跟姐姐说两句。”
里头终于吱声了,破口大骂:“再不走我报警了!你个混子,小偷,死变态!”
赵叙平愣愣站在门外,整个人陷入一种深深的震撼之中。
他虽然不记得自己三岁左右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儿,但可以肯定,自己在这个年龄跟人吵架时,嘴皮子绝对、绝对没有周云生厉害。
他甚至开始怀疑,秘书发来的资料,是不是有问题。
这小子真的三岁不到?
可是,如果资料出错,年龄对不上,那周听雨和周云生肯定不是他亲生孩子。
赵叙平宁愿周云生是周静烟抱养的,而他只有一个亲闺女,那就是周听雨。
遗憾的是,赵叙平知道,这个可能性为零。
周云生骨子里那叛逆劲儿,简直跟他如出一辙,只不过是更新升级版的他——侮辱性更强,战斗力更猛。
赵叙平忽然心生感激:感激
他不得掐死那个逆子。
这么比起来,他爹还是更有修为,这都能忍,并且忍了这老些年。
理解赵天成,佩服赵天成,感恩赵天成。
赵叙平走出楼道,望着夜空长长叹息,认真琢磨起来:要不赶紧找个堂兄或者表弟,把那小子过继过去,这个爹,他赵叙平是真当不起。
不仅当不起,他甚至想喊周云生一声爹。
不,不是爹,是祖宗。
当晚回去,赵叙平没再失眠,可也没睡好,一宿净做噩梦了。
梦里被周云生气得差点儿驾鹤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