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喊他:“谢昭野。”“嗯?”“亲我一下。”谢昭野一愣,然后照做了。“好。”蜻蜓点水一样,只是浅浅的一个吻。江烬梧的眸子看不出,他也不知道他这会是迷糊着还是清醒着。谢昭野在他额间落下亲吻时,耳边响起:“谢昭野,你还会骗我吗?”谢昭野撑着双臂和他的视线对上。江烬梧好像有些委屈:“不准说些从未骗过我的假话。你以前明明骗了我这么多。”谢昭野下意识想笑,因为江烬梧好像也没少骗他。他确定了,他的好殿下这会怕是有些迷糊了。“好。不说。”他去拂江烬梧脸颊上的头发丝,缓缓道,“我的殿下,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谢昭野,我讨厌被人骗。”谢昭野柔声,“嗯,记下了。”喂江烬梧喝完药,看着他睡过去后,谢昭野转身走出去,关上寝殿的门。他直直返回供奉白皇后灵位的地方。默书还没来得及让人收拾,因此这里还是乱糟糟的。“你说今天殿下和坤离出去的,你不知道他们去过什么地方?”默书摇头,“奴才倒是问了,还想着和殿下一同出宫,只是殿下没答应,说很快就回来。”“坤离呢?”默书迟疑了一下,“没有殿下的命令,朱雀卫是不会现身的。”谢昭野拧眉,又看了眼被江烬梧摔了一遭又好生摆回去的牌位,“罢了,我去殿下的书房看看。”“今日的事……”默书心领神会,“大人放心,奴才有分寸。”时至今日,没有他的允许,不该传出东宫的事,必定是半个字也传不出去!谢昭野点点头。江烬梧的书房桌案上堆满了批阅好的奏折。他的父亲祖父两任皇帝都好享乐,他这个太子倒好,还没坐上皇位呢,就已经活得跟苦行僧一样。谢昭野也是宇文秋。这有什么不能给他看的?谢昭野想不明白,但心里的警戒线已经拉到了最高。毕竟,前世,这个宇文秋是敢潜入东宫刺杀的。他若有所思把字条放回去,眼角只是随意瞥了眼,瞧见了他在金州时送给江烬梧的书镇。这才发觉书镇下压着的——【维宣徽二十七年,岁次丙辰,月在仲夏,日维望日,谨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猛将温卫之灵曰:……】谢昭野看了眼上书,“祭温校尉文……”他不急不缓地念。温卫?他翻了翻记忆才对上号。似乎是敬国公麾下的一个承信校尉。这个品阶不算高,六品,即使在白家军里也算不得多出挑。宣徽十一年,温卫应该是和白家军一同战死在了北境。谢昭野能记得一个承信校尉,也是因为那年刚回上京时,有意调查过敬国公相关的事情。江烬梧会记得,似乎也不太意外。他往下翻,发现还不止这一篇悼文,几乎都是死在宣徽十一年的人。还有一篇“祭褚橙文”。谢昭野沉默下来,伫立许久,然后一一归整好这些,离开时不忘关上门。如郑太医所说,江烬梧半夜烧得更厉害了。谢昭野一直守在左右。江烬梧似乎在睡梦中听到了他的声音,眉心轻蹙了一下,却没有醒。谢昭野坐在床边,看着他。谢昭野想去探他的额头,刚触上就被江烬梧抓住,直接枕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那不安的眉宇总算松了松。他俯了一下身,低低在他耳畔落下,“我在。”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摩挲江烬梧的头发。……江烬梧醒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是天光已经大亮,洒进屋子里也是极亮堂。他一偏头,入目是青色的衣袖,被他压了一晚,起了褶皱。再顺着看过去,只见那人趴在他一侧,他生得白,五官立挺又秾艳,更叫他眼下那一片青黑格外惹眼。江烬梧不知自己此刻是作何感想。他应是有些庆幸。他一向是这样,得过且过的,坐在这个太子的位置上,纵然时时刻刻自省着,不忘了身为太子的责任,但对于未来的很多事,他从未想过要去强求什么,是生是死,是终于这座困了他数年的皇城,还是能如他同默书提过的,能走出去瞧一瞧,似乎都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