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梧就这样看着他不语。“说话!咳咳。”江烬梧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眉眼却是苦涩的,好半晌,他说话了。“因为我也想问陛下,还不够吗?”他抬起步子,往前走了几步走近,“陛下,你知不知道,做你的儿子有多难?这么多年,你的忌惮已经夺去了我身边的所有人……还不够吗?”这一刻,雍武帝终于看清了他眼中悲凉下夹杂的恨意。他的这个太子,总是温和疏离的模样,对别人是,对他也是,这一刻,他才清晰看清楚他眼底的恨。“果然是因为谢昭野。”否则,他前脚下令让谢昭野暴毙,后脚自己就“中毒”了,林容又一副只听太子话的模样,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果然是他的血脉!这狠心,像足了他。为了一个谢昭野,竟然能撩拨起他的杀意来。……“陛下,您便好好在这里养着吧,太医会好好照顾您的。”一年,早就足够江烬梧把他架空了。从前是江烬梧不想要有些东西,但现在,他忽然又想要了。雍武帝没有力气翻身,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烬梧一步步离开的背影,他瞪着眼睛,此时心里各种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江烬梧忽然转身,看见那双浑浊又布满血丝的眼里里一会是扭曲的快感,一会是被摆布的愤怒。他眉心只轻蹙了一下。走出殿外,林容就在外头等候。江烬梧神色如常地吩咐下去,“陛下身体尚未恢复,宫中让人多手杂,除太医和林公公外,无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陛下。”说罢,又直接调了一批卫兵,把永和殿的守卫足足加了三倍。林容低头应是,心头想到雍武帝这个自大又昏庸的皇帝此刻的表情该有多难看,就差点笑出声。“陛下就劳林公公照顾了。”林容微微一笑,“奴才遵命,一定好好伺候陛下!”江烬梧面无表情回头望了一眼关上的永和殿殿门。走出这里没多久,前朝后宫就都知道了,陛下醒了,而且醒后的谢昭野刚到谢府,还未进府,只将已经跑累了的马让下人牵下去喂。耳边响起策马扬蹄的声音,一转头,江烬梧骑在马背上就这样望着他,胸膛轻微的起伏,一看便知是匆忙出宫的。谢昭野紧了紧拳,面容却平静,在江烬梧走到他面前时,一如寻常地作辑行礼。“殿下。”他低着头,“殿下怎么出宫了?”江烬梧的神色同样瞧不出异色,只是眸光落在他头上的孝布上时轻轻一顿,“不必多礼。听说你回京了,孤有些事要同谢卿商议。”“殿下里面请。”江烬梧只进过谢府一次,已经是几年前了。谢昭野虽是引路,却落后了半步,恪守君臣之礼,任谁也说不出半分不对。只是一关上门,隔绝了外人的窥视,他张开臂就环住了前面的人。江烬梧骤然被抱住,身体一僵。“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不同于方才的滴水不漏,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于是,江烬梧真的便不动了,任他这样紧紧把他环住,这样的寂静下,耳边也只有谢昭野一轻一重的呼吸。谢昭野把头搭在他肩上,脸颊挨着他的颈窝,依恋地贴了贴。不知过了多久,江烬梧才听到他无悲无喜的一句:“我师父死了。”江烬梧瞪大眸子。他不认识谢昭野其他师父,只晓得一个,“……羽戎?”谢昭野笑出了声,低低的,却叫人只听出了苦涩无奈,“你果然知道。”江烬梧意识到什么,心头一怔,唇瓣蠕动,然后绷成一条直线。谢昭野问:“你什么时候见过的他?”都是聪明人,时至如今,也无需挑得太明白。江烬梧想了想,这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江烬梧:“宣徽十二年,褚大人因为我奔走被人抓住了话柄,因此入狱。我打听到,他要流放褚氏全族,我偷偷去见了褚大人。那日,我去时,你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