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总,我来是想和您谈谈我离职的事。”
肖复遇重新拿起那支选好的球杆,站在人造草坪上挥了两下空杆热身。
“离职?你不是休假?”他头也不回地问。
语调不重,却自带上位者的压迫性气场。
苏盐轻抿一下唇,说:“年假早就休完了。我半个多月前向韩总提交了离职申请,韩总也批了,现在流程卡在您这儿,如果您方便的话也请您这边通过一下。”
木杆撞球,力道和方向都不太对,球擦过洞口撞在对面的墙上。
肖复遇重新摆好姿势,注意力全都在这项运动上。
明灿把签好字的文件装进手提包里,本来是该走的,但出于什麽原因一直站在包厢内没动。
这会儿看见肖复遇对苏盐居高临下的冷淡态度,轻轻皱了一下眉,正想说点什麽,就听见坐在窗边的男人淡声搭腔,“差不多就得了。”
肖复遇闻声停下动作,他偏头看一下苏盐,又看看窗边那人,“好人都让你做了。”
“好人?她可从来没这麽认为。”
闻迦汀笑一下,语气不咸不淡。
作为那人口中的“她”,苏盐垂眼看着斜对面的一方地毯,阳光将闻迦汀临窗倚坐的身影拉长,影子落在上面,孤傲而矜冷。
闻迦汀说了句话,肖复遇当然就松了口。
他当着苏盐的面拿出手机登录美诺内网,批了她的离职申请。
末了,还问她:“下家找好了?”
“嗯。在东城。”苏盐说。
“不远,以後来回跑乘飞机丶坐渡轮都方便。”
肖复遇说。
闻迦汀透过烟云对上他的目光,不仅戏谑道:“你看我干什麽?去东城的人又不是我。”
肖复遇诧异道:“你不去?”
闻迦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事情办完,苏盐不必再待着听他们打哑谜,礼貌同肖复遇道谢之後就要走。
本来都已经转过半边身子了,又转回去,无论怎麽样,都好声好气地对那人说了句,“闻医生,再见。”
大抵是她的语气和用词都过于郑重,闻迦汀掐着烟忽然很轻地蹙了下眉。
万分之一秒,极短促的一刹那,他撩起眼皮,目光掠过斜对面那姑娘,剥去清丽妩媚不自知的美丽外表,站在那儿的似乎和当年那个谦卑丶纯粹丶克制却不懂得掩饰渴望的小女孩是同一个。
闻迦汀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那一年在渝城,从始至终他都知道那个叫苏小渔的女孩子在想什麽。
如果说苏小渔有错,他也不见得完全清白。
“苏盐。”
在苏盐再次转身之前,闻迦汀出声叫住她。
两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字在他口中缱绻回转,闻迦汀从来没问过她为什麽要名字改成单单一个“盐”字,时至今日,他忽然无师自通。
盐是地上雪,僞装的天上霜。
她这样定义自己,低到尘埃里的谦卑。
苏盐擡眼,看见闻迦汀擡手轻轻一扬,一道抛物线伴随着金属轻碰的声音向着自己的方向描绘而来。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垂眼,看见掌心里多出的一个钥匙环,环上圈一把钥匙和两个迷你挂件,分别是红绿配的长寿花和饭团翻版的奶牛猫。
苏盐每眨一下眼,心里的轰然声就更大一分。
心里喟叹着,也不知道闻迦汀上哪里淘的这两个小东西。
他这样的人,万事不萦怀,怎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