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如同野草般疯长:
说她考场上晕倒了,
说她最後一天精神恍惚,交了白卷……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贺衿生心上,印证着他那天下午不祥的预感。
升学宴那天,热闹非凡。
贺衿生坐在喧闹的中心,目光却一次次飘向门口。
他等了又等,直到宴席过半,那个熟悉的位置依旧空着。
她终究没有来。
喧嚣成了背景音,贺衿生心底一片冰凉。
他想起了军训场上倒下的身影,想起了医务室门口校医担忧的话语,想起了体育课上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想起了她抽屉里那些廉价的丶用来对抗低血糖的压缩饼干和红枣……
那个苍白丶倔强又无比脆弱的女孩,似乎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拖向深渊。
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午後,蝉鸣聒噪得如同金属摩擦。
贺衿生站在江挽月家那条陈旧狭窄的巷子口。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混合的气息。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熨帖的衬衫,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站了很久,久到巷子里昏黄的灯光次第亮起。
他无数次看向那扇紧闭的丶油漆斑驳的木门,想象着她此刻的模样。
他想敲门,手擡起又放下。
他想对她说点什麽——也许是苍白无力的“别灰心”,也许是于事无补的“保重身体”,也许……
只是把高中三年都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迟到的“你好点了吗?”递进去。
最终,他什麽也没做。
透过那扇蒙着灰尘丶挂着褪色窗帘的窗户缝隙,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丶伏在书桌前的瘦削剪影。
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弓起的背脊,像一张被命运之手拉满到极致丶布满裂痕丶随时会崩断的弓。
脆弱得让人心惊。
他想起她每次面对他时惊慌躲闪的眼神,想起她强装冷淡推开他任何善意靠近的模样。
他最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素净的明信片。
正面,是一片深邃宁静的蔚蓝海洋。反面,空白。
没有署名,没有留言。
他轻轻地将它塞进了她家那个锈迹斑斑的信箱入口。
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丶喑哑的声响,像一声无言的叹息。
转身离开时,夕阳将他的影子在狭窄的巷子里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变形,一直延伸到巷口。
巷口的风卷起一张废弃的丶五彩斑斓的玻璃糖纸,它打着旋儿,像一片无力的丶被遗忘的羽毛,最终飘落在积满灰尘丶无人问津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