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替她收起了枪。巴蒂转过身,带着他们来到墓地。
一切都结束了。看来伊丽莎白的石棺早已被深埋于地下。一块崭新的大理石墓碑和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像是今日突降的白雪。
雪白的石碑上用镀金的字体写着三行字:伊丽莎白·亨利埃塔·塞尔温;1960。9。19—1979。2。3;永远纯粹,永远高贵,永远忠贞。
一股热流涌上娜塔莉的眼眶,寒风几乎在瞬间就让她的泪水变得滑稽而干涩。简挣开她的手,给了巴蒂一个清脆的耳光。
“操你妈的,巴蒂·克劳奇。她是你的朋友,她是我们的朋友。你从十一岁那年…十一岁那年就认识我们了。而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操,你们和杀人犯有什麽区别,你们这群变态的魔鬼…”
娜塔莉试图拦住简对巴蒂的另一个耳光。
“她是你的朋友!看在他妈的梅林的份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明明知道的,你知道的…”简像一只绝望的困兽,“你这个烂人,你这个恶毒的畜生,你应该去下地狱,就和你的主子一样…”
娜塔莉抱住简,後者疲惫而力竭地跪在地上。简把自己埋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她的脸突然变得无比痛苦,毫无控制。像是太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整张脸皱成一团,亮晶晶的泪水和鼻涕混合着淌在脸上。像一场狼狈的闹剧。
简的身躯挂在她身上,似乎正带着她一起向下坠,向黑暗而荒凉的地下坠去。
克劳奇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们,转身离开了。
娜塔莉几乎花了一个世纪才把简安抚好。她们跪坐在墓地角落,简拿起手绢搓搓鼻子,故作轻松地说:“这真是个糟糕的墓志铭,对吧。”
娜塔莉沉默着点点头。
简抓起自己的魔杖蹲在墓碑前,她用复原咒消掉了那行镀金的狗屁话。
它的魔杖尖平稳地对准空白,缓慢而果决地移动杖尖。其实简说的对,她的准头一向不错。
雨势在山区加大了。雷古勒斯走到娜塔莉身旁撑起伞,他们望着黑衣的简改写墓志铭,就仿佛望着一副光影得当的油画。
简站直身子,娜塔莉走近她看向墓碑。一行花体字闪着流畅的金色光芒:
你是天使从半空堕落。
透明的雨水从大理石板上落下,像是伊丽莎白流下的白色泪水。
主说,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咸呢?以後无用,不过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
如果这就是盐的代价,如果盐真的有代价。那麽为什麽选择简,为什麽只选择一个人来背负代价,像罪者背负荆条,像母亲背负婴孩。
主说,那是她的代价。她是世上的盐,是城里的光,她是恒常如新的孤独和快乐。
失魂落魄的娜塔莉默念那行诅咒:你是天使从半空堕落。简忍住了一个喷嚏,她搓搓手把娜塔莉拉到墓地边缘。
“娜塔莉…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哪里?”
简圆溜溜的大眼睛饱含暗淡的光:“霍格沃茨…英国。借着伊丽莎白的死…神秘人对所有纯血家族下了通牒,父亲已经计划好了。我们要去法国避难。”
“我明白。”娜塔莉抱住她,嗅着她身上潮湿的雨雾气息。又有一个人,像流沙一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要快乐,安娜。”
她拍拍她的肩膀:“我的名字是Jehanne丶简。”
“我知道,听着,安娜,”娜塔莉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或者说,简。等你到了法国,试着去找一份工作,拿到薪水,租一间公寓,破旧一点也没关系。”
“好的。”
“那当然不会有多愉快,但我想…这会让你远离婚约,明白吗。只要你能养活自己…”
“我就不用忍受父亲安排的婚姻了。我明白了。”
简挽过她的手臂向远处的雷古勒斯示意。他们静静地看着前来默哀的人。斯莱特林的人陆续出现,雪莉·米莉森挽着罗尼·帕金森出现在墓碑前,她放下了一束百合。
简凑近她耳边告诉她:他们两个人订婚了。雪莉的哥哥接受了罗尼父亲的求婚,一切都是板上钉钉了。娜塔莉忽略一点不适和同情。随着雷古勒斯和简离开墓地。
他们走进凄风苦雨中。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娜塔莉的脸颊,她反感地回过头。伊丽莎白雪白的墓碑旁,正立着一只黑色的大型犬,活像一只小黑熊。
娜塔莉的心脏被骤然攥紧…不详…那是不详…那是地狱的使者,它带着死亡的阴翳来到人间,即将用爪牙收割伊丽莎白的灵魂。黑色的大狗看上去庄严而肃穆,黑得像墨汁的皮毛在水幕中闪闪发光。
她回过头,夹紧简的胳膊作为自己直立在地面的支柱。娜塔莉试图从纷乱的思绪中对自己说明什麽。白色墓碑丶黑色大狗丶简和伊丽莎白,雪莉·米莉森心型的脸丶克劳奇,黏糊糊的树叶泥浆。
要快乐,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