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多天材地宝倒进去,皇帝的病情还是毫无起色。
每个号过脉的人都觉得古怪。
没有人敢说实话,正如张子奕抱着孩子踩上城墙,没有人敢冲上去阻止。
他们无法承担一时冲动所带来的後果。
哪怕心中有所猜测,哪怕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确。
但无人敢冒这个风险。
万一太後张子奕将矛头对准自己?万一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万一自己的话犯了贵人的忌讳?万一自己挡了别人的路?
自己死都是其次,若是因一句话丶一个冲动连累家人。
倒还不如与世沉浮,行平庸之恶。
“现在还有没有法子可以救他?”苏卿沉默良久。
苏蓉站在屏风旁,往里看去,沈穆庭无知无觉地躺在塌上,塌前又跪了一地的人,熟睡得像死了一样。
没人回答苏卿的话,他们把头埋得更低。
苏蓉听闻西域沙漠里有种叫大雀的鸟,它们身重腿长,有翅膀却不能飞,靠双脚在地疾驰。
它们遇到危险时,往往会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沙里来逃避危险。
面前这些一排排的黑色背影让苏蓉想到这种大雀。
恶劣的环境造就大雀,看似愚蠢的躲避方法实则是最有效的智慧。
“恕你们无罪,”四妹妹身上笼罩着无能为力的愤怒“说。”
跪在最顶头,腰系玉带的太医院署说:“病入髓骨,非汤药所能及矣。”
啪——
清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房内。
苏卿替他瞒下真相,将人暂时软禁在此。
夏朝恩比苏卿略高,二人平站着,苏卿需擡头看着他。
他的脸被扇歪过去,红印在脸上缓慢浮现。
“你觉得杀了他一切就可以结束了?”苏卿看起来很冷静,如果忽略她起伏的胸口。
苏卿的手劲不小。
夏朝恩用舌头顶了顶被牙齿划破的口腔内部,尝到一点铁锈味儿。
“他不死,你怎麽上位?”
他笑着问。
“就算他现在对你唯命是从,你能保证你能永远操控他吗?”
苏卿在他眉宇看见一点熟悉的影子,傲慢又脆弱的倔强。
这就像以前的她。
“那是我自己的问题,何况这也不需要你用这麽极端的方法来解决。”
“不,”夏朝恩看着她,眼神可称得上宠溺“我会替你解决所有的问题,清除所有拦路石。”
“你错了,”苏卿脸上刚显露出的一点柔和瞬间消失,她严肃道“我不需要。”
“我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你所带来的问题。”
夏朝恩满腔的柔情蜜意,他所寄托的情感瞬间如玻璃一般被敲碎。
怔愣之後,他第一反应是捡起这些玻璃。
“你是个女人,总会有些不该有的妇人之仁,”他情绪激动,表情夸张,用肢体动作加强自己的说服力“就像苏蓉,她就是个千金小姐,她能干什麽?她不过顶着你的名号作威作福,否则怎麽能在弄出细盐,要不然就是那张漂亮的脸蛋……”
“够了。”
他越说,贴的越近,苏卿不得不偏过脸。
她偏着脸,眉毛皱起,唇线绷直,像一个嫌恶的表情。
夏朝恩慌张後退。
苏卿怜悯地看向他:“你也被这个世界异化了。”
他们顺着枪声找到夏朝恩的时候,王勉还没死,他身中十二枪,只对准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