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後造反!京都城里的禁军把皇帝的大明宫四面围住,打了一整天,那旁边的宅子全点着了!”
说话的是个白须老者,他坐在板车上,身旁还有个孩子,拉车的是个青壮男人,男人身边站着的应是他妻子,也正与人说着这两日的见闻。
“是啊,都把门关着,谁敢出去啊!”
苏蓉挤到板车前,心急如焚:“是哪个坊?亲仁坊怎麽样?”
从公主府出来後,哥嫂遍与大伯一同住在苏家祖宅里。
老者摇头:“我们住在和平坊後头,瞧不清楚,只看见那儿冒着黑烟。”
“小姑娘,你家人也在贵人府上当差?”
有人问她,苏蓉胡乱点头。
“诶呦,那可悬,我听闻不少混人,趁乱打家劫舍,不少……欸,姑娘!姑娘!”
尔雅与兴生挤出人群,却不见苏蓉的身影,待找到人,她已驾马往城门去了。
厚重的城门半掩着,不断有人出来,苏蓉进城时正见数骑军马带着人过来。
口中嚷着:“守紧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他们将被着大包小包的人赶了回去,要进城的苏蓉也被拦下。
苏蓉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进了城去。
她驾马疾驰在街道上,路上都没见到一个人,只见道路上空荡荡的摊位被掀翻,一些杂物滚在路中央。
那老者所说的浓烟倒是没有瞧见,只觉着城中安静的可怕。
耳边风声飒飒,飞过一个路口时似乎听得里面拳打脚踢,踹沙袋般的声音。
苏宅就在不远处,苏蓉极力忽略,只当自己没听见。
偏生路上出了这个动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脑海中已经构想出一个姑娘或孩童孤立无援的场景。
擡头看一眼苏宅的房檐,那边安安静静,似乎没什麽危险。
苏蓉勒马转身,往刚才那个路口过去。
停在这里,果见远处深黑的巷子里有几个男人正围着一个人踢打。
一条条腿下面,只可见被围着踢打的是一个穿着浅色衣裳的人,地上脏污的黑色泥块已染了满身。
苏蓉从马上下来,解开背後的火铳,熟练上弹,端着火铳进来。
“住手!”
那些人穿着同样的褐色衣裳,瞧着是谁家的家丁。
回头一见手铳正对着自己,都晃了神,不等苏蓉说出‘军卫马上就来’,便已经吓得做鸟兽散。
苏蓉拉回火铳的保险栓,重新背到背上,快步跑到地上那人面前,瞧着是个男子。
“你还好吗?”
她手刚伸出,不想地上那人将她推开。
他偏着头,自己撑着墙踉跄起来,凌乱的发丝中露出一点苍白的面容。
“云起?”
他垂着眼不看苏蓉,紧紧抿着唇,将血色全都逼退,搀着墙一瘸一拐地要离开这里。
苏蓉愣怔过後,惊觉他身上的不是泥污,是衣袍上的血沾了灰尘。
“你受伤了?”不管他手上的推拒,苏蓉紧握住他的手臂,将人半拉到自己肩上。
钟易川虽被下了蒙汗药,背上被划了一刀,但臂上推开小小一个她的气力还有。
只是当那温热的手真正握上来,他最後的力气都被抽走。怨恨卡胸腔,化成鱼刺,梗在喉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无休无止地折磨他。
“……走。”他恨这种情绪,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想把自己全部摊开给她看,又恐她将自己看穿。
钟易川手上带了些气力,又绵软得足以被她握紧。
苏蓉:“走哪儿去?”
钟易川:“……”
他用力把自己的胳膊抽回,却低估了苏蓉手上的劲道长了许多。
她把钟易川的胳膊抗在肩膀上,被高出一个头的他压弯成满穗的稻子。
“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