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病是药石难医了。
冷汗湿透衣裳,凉浸浸地粘在皮肤上。
“夏朝恩。”
他喊了声。
不一会儿进来的还是那个丫头:“夏公公被太後叫去了。”
从噩梦与疼痛里刚缓过来的沈穆庭迟钝了会儿,面上露出冷嘲。
“知道了,召检察使进宫。”
“打水,朕要洗澡。”
钟易川顶着晌午的太阳到了紫宸殿外,将额上一点汗珠擦去,沾了水的鬓角更显黑发如鸦羽般。
夏朝恩拍着肩膀从紫宸殿另一个方向过来,擡头看见站在殿外的钟易川,只觉这位大热天里看着也是阴森森的。
“钟大人。”他见了礼。
钟易川颔首,并未说话。
里面的沈穆庭听见两人的动静,让人请他们进来。
正值酷暑,沈穆庭只穿着件单衣,闭目躺在竹榻上,枕在一宫娥的腿上,由她给揉着太阳xue。
他刚沐浴过,长发还湿着,自宫娥温热的大腿一直绵延至榻外,有两名宫婢一手托着湿发,另一手拿着团扇缓缓扇风。
“陛下仔细着了风。”夏朝恩见了便要到塌前来。
沈穆庭擡手止住他:“太後叫你去说什麽了?”
“太後听闻陛下请御医的事,着我过去问。”夏朝恩不上不下,站在台阶上垂着头。
因有钟易川与许多宫婢耳目在旁,沈穆庭睁眼往夏朝恩脸上斜了眼。
夏朝恩会意:“我照实说了,陛下因天热,有些食不下咽。”
沈穆庭移开目光,缓声说:“周贵妃前日传话过来,太後已暗中联络上南北二衙。”
夏朝恩想起从太後宫里出来後,王勉眯着的眼睛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肥手,别有深意地说:“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该怎麽做。”
“南衙军纪败坏,北衙多是少爷兵,”夏朝恩弯腰道“都不成气候。”
沈穆庭:“所以他们蠢,太後手里捏着皇子,王社一手遮天的辉煌被奉为楷模,那些军痞子动歪心是迟早的事。”
钟易川听他的语气,似乎是有意要引太後上鈎,整顿京都军纪。
顺势道:“有火器营,南北二衙不过是小孩儿过家家。”
沈穆庭看他一眼,又淡漠移开:“正是,让检察使来便是为了此事,说说如何让千里之外的火器营到皇城里来?”
“……”
他想问的是‘怎麽让主领火器营的苏卿瞬移过来’吧。
“臣听闻,”钟易川开口“周贵妃昔日就是皇後带入宫中,産子时皇後也伴其左右。”
沈穆庭的眼中稍微有了些神采,扭头看向他。
钟易川继续道:“或许可让周贵妃修书一封求救。”
“边域大败突厥,此时令杜将军押解突厥单于回京,”从未在政事上主动开口的夏朝恩也主动说话“不仅可掩护皇後领轻骑快马加鞭,亦可逼太後动手。”
沈穆庭初听有些诧异,又见他一脸担忧,补了一句。
“也可节省时间。”
看他眼中的心疼,沈穆庭顺理成章的理解成夏朝恩是在为自己病体所忧虑,那之前突兀的一句提议便合理起来。
他却忘了真正担心一个人的安危,是不敢让他冒险。
若太後被逼急,在苏卿到来之前动手,沈穆庭所想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