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摇匀算盘,深出一口气:“来吧。”
“孙记食谱的三百五十文丶吴财主的一吊钱丶北乡漕运替江……”
一阵噼里啪啦後,小酒的肩膀垮下去,幽怨地望向苏蓉。
苏蓉夹着毛笔,痛苦捂脸。
“别瞎忙活了,首翼已经托人找了个账房先生,马上就来了,且留给他吧。”柜台外,指挥小子把一筐筐白盐摆放整齐的尔雅道。
苏蓉与小酒两人看向手里乌七八糟的账册,低头沉默。
尔雅最後将两筐之间有缝隙的竹筐一扯,整整齐齐地挨在一块,她叉着腰,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要去街头买油辣子面,你们谁跟我一起去拿?”
两人默契的将账册一丢,苏蓉站在外面,快小酒一步冲出来:“我跟你一块去!”
没话找话的跟尔雅说:“一大早就吃辣吗?”
尔雅奇怪:“我每天早上不是都吃这个。”
两人相携远处,留小酒萧索一人——等今早到店的账房先生。
剑南道周边既无盐湖,更远离海岸,虽有井盐却是带着苦味。
盐价在此一直居高不下,一斗盐要五十文钱。
苏蓉的井盐虽费黄豆,成本却也比从远处运来的海盐要实惠一些。
更可况她的盐细密白净如雪,不仅没有苦味,还有些许大豆香气。
自店面开业来,每日不算银子,只铜钱一日也有两大箩筐。
出来郡县里的乡绅富豪,最近还有走南闯北的盐商要与苏蓉做买卖。
如今的细盐已是供不应求。
今日的带来的盐在未时没过又销售一空,尔雅客气热闹地送走来询问盐价的人,将大门拉上。
小酒拿着小扫帚,将不当心撒在地上的盐扫进铁鍁里。
这些盐用簸箕抖抖,再便宜卖出去,不少寻常人家每日一大早来,就是为抢这个半价的灰盐。
毕竟寻常人每月能挣的银钱不到一贯,这十文的盐就算脏了也是不容易得的好东西。
“兴生今日应当该到家了吧?”小酒问尔雅。
“再不到就是在路上偷懒了,”尔雅大着嗓门,转头对苏蓉道“他今日若还是没回来,小蓉你别跟他客气,扣他的工钱!”
苏蓉将铜钱用麻绳一串串地串起来,方便送到钱庄时计数。
闻言笑道:“那铁定是要扣的,惹我们尔雅不高兴了,全扣了。”
小酒也跟着笑。
尔雅瞪着眼:“笑什麽笑?”
她也到竹筐边来串铜钱。
“那小子一个人,三月里走的,现在都要六月了,还没见得人影,不是闲逛是去做什麽了?”
她自小做惯活计,手脚利索,一句话的功夫已经穿好一串。
苏蓉则慢一点。
未经打磨的麻绳硬而粗糙,对于针线都很少碰的苏蓉来说,麻绳上都是细密的小刺。第一次串的时候她没跟人说,忍着不适一块穿完了,回去後手肿了半个月。
那小小的刺,剔都剔不出来。
现在虽还是会觉得有些扎手,但生了薄茧的手,麻绳已经伤不了她了。
她不用僞装,可以与所有人一样谈笑着参与这些看似脏累的活。
她的生命,她的未来现在都握在自己手里。
她不在是养在院子里,作为某个男人的妻子的存在。
她真正属于她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