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公呵呵一笑:“有银子自然能吃上。”
那就是産不了那麽多,这细盐不过是投放到市场上,让所有盐哄擡盐税的藉口。
那这便牵扯到盐铁司。
皇帝让人跑这麽一趟,看来是要他钟易川替皇帝给盐铁使先吃个下马威,以便他後续的动作。
“陛下为社稷用心良苦,钟某自然要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钟易川微笑着说。
只是这毫无感情的笑落在胡公公眼里,就像是一只豺狼获得打开铁门的钥匙。
他抽动着面部肌肉奉承:“大人忠君报国,难怪如此深得圣意。”
这落到钟易川耳里无异于嘲讽,他无声耻笑,率先站起身:“牢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干净,恕钟某暂不奉陪了。”
胡公公手脚忙乱地跟着站起来,也还一礼:“那奴婢就先行告辞,不耽误大人的公务。”
到底是宫里来的人,钟易川将人送到门口,一阵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後,才算是将人送上马车。
“大人,”小童把一封信怼到他面前“苏姑娘来信了!”
他一收到信就往府衙里跑,不敢搅扰钟易川,便在门房里等着,又等他送走了胡公公,才巴巴地将信递到他面前。
钟易川眼瞳微微一颤,垂在身侧的食指遵从他本能的渴望动了一下。
但他的脸上依旧冷漠,一如地牢里潮湿的寒凉,冷得往皮肤里钻。
小童雀跃期待的面容慢慢变僵,伸过去的胳膊不觉往回缩,张着嘴却不敢再说什麽。
钟易川用这样毫无情感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挪过,然後转身,犹如什麽都没看见般进去了。
小童既不敢问又不敢拦,看他真的头也不回地进去,茫然地捏着信。
上次风寒,钟易川卧床两日不起,第三日不等低烧退去,他便到检察院点卯就任。
在没有圣上的旨意下,他上任当日便将五位太後的肱骨之臣羁押入狱。
罪名五花八门,五位大臣的亲眷友人伸冤控诉时,钟易川已在第三日拿到其中一人的罪供,且牵出萝卜带出泥地将另外四人拖下水。
至于定罪後,五人审讯中导致两死一残的後果,无人敢提。
从那以後他就很少回到小院,渐渐地,他干脆不回了。
他在检察院寻了间小屋,打了铺盖,日夜游走在地牢与那个狭小的隔间里。
钟易川办事很快,如同要堵住某种情绪的蔓延,他将自己每日的时辰安排得满满当当。
胡公公离开的当日,他便着手在各地收买了些街头混混,以相同的理由在各州县报案上诉,控告盐铁使私收税务等名。
同一个人在不同地方被控告,盐铁使顺理成章的进了检察院的地牢。
检察院在先皇後苏卿当政时,同司农寺礼部等一般在皇城内设院办公。
但自皇帝发现还有钟易川这麽一条快捷通道後,他将检察院移至刑部旁,以便使用刑部的牢狱。
地牢的入口是一扇不起眼的窄门,门内依旧狭窄,一人高一人宽,石壁上只能放一只小小的蜡烛。
石阶一层层往下,转弯,再往下,一直向下。
薄薄的石壁外就是岩土,终年在阴冷潮湿的包裹里,墙壁发黑发绿,十数步一盏的烛光被这深沉的颜色吸走,昏黄且暗淡。
每当钟易川一阶阶往下,他都觉得自己是走在通往地狱的黄泉路上。
当他不断往下,一直到同样狭窄,但四通八达的窄路时,听到每个窄门里都传来痛苦的呻吟,他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没那麽孤寂,感知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