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接受。
她几乎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几乎已经长成了个容忍一切发生的大人。
但大哥哥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眼睛就酸涩的不成样子,委屈倾闸而出。
苏蓉强忍着眼泪,结果水一样的鼻涕流出来。
吸又吸不回去,她索性拿手背揩了一把,囔着声音说:“那父亲和伯父那边怎麽办?”
苏崇阳说:“这不是小女儿该操心的事。”
苏蓉等他一眼:“怎麽不能操心了,你瞧不起女的是不是!太後和四妹妹还不是把朝局握得死死的。”
苏崇阳啼笑皆非,将她托上马车:“行了,赶紧走吧,到了地方记得给家里报平安。”
一切都在变,但真心待你的人永远不变。
苏蓉紧紧抱住大哥哥,脸在他胸膛上揉,将又要冒出来的眼泪埋进他衣服里,然後快速松开,装作潇洒地上了车。
站在车板上:“等本姑娘回来,到时候一定叫整个京都城都对本姑娘刮目相看!”
苏崇阳依旧像看着胡闹的孩子,再次叮咛:“别忘了给家里来信,报平安。”
两人互相挥别,奔向相反的方向。
苏蓉坐在马车中,看着窗外绵延不绝的群山,既喜悦又兴奋,但总觉得忘记了件要紧事。
直到晌午用饭,小酒掀开慕篱,她脸上的疤落入苏蓉眼中。
苏蓉捏着筷子,终于想起忘记的事儿:“你的祛疤膏还在钟易川那儿。”
二月初,苍白的阳光照在钟易川的侧脸,他拿着拜帖登门来找苏崇阳。
门房的小厮听闻他的来意:“公子来的不巧,今儿家里有些状况,屋里正忙乱着,公子要麽改日再来?”
钟易川来此是为向苏崇阳示好,他已有解救苏敬宪的法子。
“我是为贵府在狱中的苏大官人而来,他昔日有恩与我,劳烦您为我通传。”
患难见人心,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小厮自是认出了钟易川的身份,自从旁支的二老爷家中遭难,苏府里门可雀罗。
这位炙手可热的状元郎还愿登门相助,对待他这个下人都是态度谦和有礼,小厮心中也有所触动。
请人到一边说话,他挡着嘴:“不是不通传,状元爷,家里今日出了件大事,院里鸡飞狗跳了一早上,大公子这会儿正跪祠堂,实在不能出来见客。”
家中孩子长大成人,尤其是男子,便是要敬重的顶梁柱。
寻常事绝不会闹得人失了脸面。
此事定与家中荣辱相干。
“这是为何?”钟易川问。
小厮有些犹豫,左右看了一圈,钟易川从袖中渡出碎银。
小厮用更低的声音:“昨日大老爷与夫人已定了蓉姑娘的婚事,今儿大少爷就将人送出了城,这不是诚心要下大老爷的脸嘛!詹家要是知道……状元爷?”
眼前谦逊有礼的年轻公子哥忽像变了个人,冷硬锋利。
“什麽时候走的?”
小厮惊惧道:“天刚亮就走了。”
这会儿已经到申时,再慢的马车也摇出了六十多里地。
“往那个方向去的?”这位爷状似逼问刑犯。
小厮头摇得像拨浪鼓,看他腮边肌肉咬得鼓起,慌忙补充:“真不知道,大少爷正是不肯说才被罚。”
心中已乱成一团麻,不再多想,钟易川快速上马,驾马往城外去。
身边的人事物如飞光般拉长退後,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昨夜的场景不断在钟易川眼前闪现,苏蓉的手指划过他皮肤的感觉,她平淡安静如溪流般的眼睛,一切都变成最後的定格。
他想了一个晚上,那句你还是不明白我想要什麽。
他决定要重新认识,他要放下一切固执,听她说的话,去弄懂她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