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泊清还环住她的腰,头又搁在了他的颈窝,一声声唤着:“阿吟,好阿吟。”
沈秋吟也不嫌烦,他唤一声,她应一声。
凛冽的风夹杂着雪推开了榻子边的窗牖,星星点点的雪落了进来。
姜泊清伸手接住了一片雪,雪在掌心,脆弱地不堪一击,刹那化了去。
他说:“我母亲也死在这样的雪天里。”
姜泊清的母亲,是乔国公的女儿,当年也是名扬西崤的人物。
只可惜那年上元节,叫她终身困在了黑暗。
乔家常年驻守北漠,二十年前得天子召唤,回濮阳过年。
姜家世代忠良,追随太祖皇帝立下从龙之功,也成了簪缨人家。
姜雁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与其妻伉俪情深,未纳旁人,其妻死後,也未续弦,日日悼念她,是难得的深情人。
可他们的孩子姜尚坤,却未能得到一点父母的深情。
不,或许有的,只是没给他母亲。
二十年前的上元节,姜泊清的母亲于桥上赏灯,货郎的马儿上桥忽然发狂,将她撞入水中。
母亲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路过的是姜尚坤见此,入水中救了她。
那个时候,民风还未这般开放,男女固守界限,从不私下往来。
姜尚坤水中救她,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便是玷污了此女,若不娶她,也未有他人敢娶。
好好的姑娘与素未谋面的男子,在世俗的规则下,因一场意外被绑在了一起。
乔国公因着这事儿,亲自上门与姜雁商议此事。姜雁见过他的女儿,名门闺秀,生得貌美,很是赞同。
又加上落水之事,这场婚事,板上钉钉。
但姜尚坤已有喜爱之人,是名花楼女子,卖艺不卖身。
他说什麽也不愿。
此事闹得难看,姜雁都快将他打死了也拗不过他,姜泊清的母亲在这时传信,若娶她,可迎那花楼女子为妾。
这场婚事,困于道德。她也有喜爱的郎君,可就因为那场惊马,断送了所有,叫两个不爱的人,被迫绑到了一起。
那些条条框框,成了杀人的刀。叫女子遍体鳞伤,男子也未落得好。
为了娶那花楼女子,姜尚坤妥协,娶了她的第二日,迎了那女子进门。
母亲的死,在这刻埋下了伏笔。
姜家府邸,也算简单。无爱的亲事,也叫她松了一口气。
她乐意见得姜尚坤与那花楼女子相爱,可旁人的心思没有那般简单,只是初时未表现罢了。
後来,皇宫夜宴,姜尚坤误食了一杯有问题的酒,欲望焚身时与她有了一夜。
也是这一夜,有了姜泊清。
母亲被迫承受,心遭创伤,渐有了疯癫之症。
十月怀胎,一朝呱呱落地,他母亲疯了,他由乳娘照料,不见父亲。
那时候,乔国公远在北漠,濮阳城里毫无根基,姜雁也在边关,照顾不了府中事,尚书府的大权就此旁落在小妾手中。
她心有怨恨,认为是他母亲抢了她的尚书夫人之位,自然不会待他多好,待他母亲多好。
他父亲一心只有心爱之人,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甚至万分嫌弃。
枉他一个尚书嫡子,在府中过得连奴仆都不如。
可那时候,姜泊清仍感快乐,母亲疯癫时不会打骂他,她的记忆似乎停在了幼时之前,常常提起闺阁往事。
她也有清醒的时候。这时候往往会给予他一片慈爱,甚至爱怜的抚摸他的头,抱于膝上教他读书习字。
他的心不大,满足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