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同庆
“这…德王竟敢…”
“怕是其间有什麽误会罢。”
“看孙大人神色,不似作僞。”
……
殿内一下子炸开了锅,低声嗡嗡讨论之声此起彼伏,落在魏煊背影上的目光满是骇然。
再看那名禁军手上捧着的,是一包用黄纸包起来的粉末状毒物。
丛不悔扫了眼那抹黄色,看向站得挺拔丶一脸正色的魏煊:“三弟,这是怎麽回事啊。”
魏煊却是转身走近孙知,拱手道:“敢问孙大人,在我府上搜寻之时,可有人动手脚?”
孙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曾,的确是在殿下的寝室中找到的。”他本来有心相帮,奈何衆目睽睽。
此言一出,殿内又吵闹起来。
“既是如此,我无话可说。”魏煊扫了扫衣袖下摆,仰头望着丛不悔,满身傲气,似是在嘲讽丛不悔并非正统,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麽说,你是认了。”丛不悔眸子微眯,抓着椅子扶手,上面刻着金龙盘珠,观魏煊神色,他狠厉到要将珠子捏碎。
“认了!”魏煊高声道。
跪在一旁的林太医不敢置信,德王就这样认了?他拧眉看着那包毒物,心中隐隐不安。
“来人!德王下毒谋害圣下,罪无可赦,押入刑部大牢,务必让他拿出解药。”
他话说得好听,刑部本就由他掌管,德王是否会拿出解药还要二说,若是圣上此时宾天,德王身陷囹圄,那岂非镜王一家独大?本站在德王一边的官员当下便动摇起来。
语毕,殿内立刻冲进两名禁军,他们手还未碰到魏煊,便听到他负手慢悠悠道:“二哥未免太心急了,我话还没未说完。”
他俯身拿起禁军手中的药包,一边展开一边道:“我认的是此物确为我所有,却并未承认这是毒害圣上的药物。”
跪在地上的禁军闻言身子一抖,连忙将头垂低,不敢看丛不悔的神色。
他接到命令,德王寝室博古架上的花瓶中藏有毒物,以黄纸包着,搜到此物,令德王伏罪。搜查时他果真在花瓶中找到了,只道同僚办事真是牢靠,是以他搜到时并未打开查验,自然不知里面是否真的是毒物。
魏煊松开绳结,将其展开,一堆白色粉末暴露在衆人眼前。
林甫见状眼皮一跳,颜色不对!该是褐色才对!那毒是慢性毒药,磨成粉末混入香中点燃,中毒之人一开始无法察觉,中毒渐深便会经常头痛欲裂,意识恍惚,最後会昏睡不醒,直至死去。景隆帝眼下这般境况,无非是那夜与镜王妃…她下的剂量重了些。
他心凉了半截,阖上双眼不欲再看,便听魏煊缓缓开口:“这不过是茯苓粉,怎的这般大惊小怪。”
魏煊蹲身,将手中粉末伸至林甫鼻下:“林太医,你是医家,想来对药最是熟悉,如何?你闻闻,这可是茯苓?”
林甫何须再闻,已然是失手了,他扭过头去,满面悲戚。
孙知就在旁边,他凑过去仔细嗅了嗅,松了口气,大声道:“确为茯苓。”而後,似是想到了什麽,不痛快道:“殿下,好好的茯苓粉,你藏在房中做什麽?”
“心上人亲手磨的,舍不得用,便藏起来了。”魏煊盯着上方的丛不悔,一字一字道,却见丛不悔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林甫。
魏煊心道不好!
只见林甫如箭矢般冲向金銮殿四角处的柱子,魏煊急忙一捞,却连他的衣角也没碰到。
“德王残害手足!我愿以死明鉴!”他不甘高呼,连唇都在抖。
下一刻,“嘭”的一声,林甫以额撞柱,直挺挺倒下了。
金銮殿上的柱子多是浮雕,他的前额撞到了凸出的龙角,此刻脑门上留下了一个红黑小洞,血流汩汩,混着他眼角的泪一同滴落在殿上。
他的眼睛没有闭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房梁,瞳孔已然失焦。死的前一刻他在想:若是没进宫就好了,就做个平凡的坐堂大夫,三餐饱腹,妻女相伴。希望镜王能看在他死前喊的那一句,放过他的妻女。
局面因林甫这一死变得混乱起来,有些朝官避而不及,被林甫的血溅到了身上,只觉这身官服穿得浑身发痒,忙忙离林甫远些,却无事于补。
魏煊叹了口气,心中不忍,他知林甫被逼无奈,也不想断其生路。不知陆暄他们情况如何,还得尽量为他们拖延时辰。思及此,他看向始作俑者,目射寒光。
此时,苏太师站了出来,恳切道:“镜王殿下,此事怕是蹊跷,仍需再议。可圣上的病却是等不得了,此前太医按治病的法子去治,不见起色,眼下知道了是中毒,当务之急是请治毒好手,替圣上医治啊。”
是啊!最急的是景隆帝的病啊!朝官这才反应过来。
因其昏庸无能丶穷奢极侈,对官员动辄斥责,心不系百姓,听闻他病重之时,殿内衆人的易主之心就已蠢蠢欲动。因而听到镜王代理朝政时,虽无手谕,他们也装糊涂来上朝了,更是在此听了一个多时辰的掰扯,也未想起那位仍在位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