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麽。”崔念冷笑一声,“还未正是定亲就如此专横,我不过扇了他一耳光。”
李芷恬深吸一口气,双眼睁得溜圆,佩服道:“还得是你,胆子真大,他这样的脾气,你也敢打。”
崔念浑不在意一笑,“这有什麽,他脾气再狂躁,也从不打人的,我自小就打他,他从来不敢还手。”
李芷恬听来,倒觉得他像个色厉内敛的人,不由问道:“你阿娘莫不是因为你能镇得住他,才挑了他吧?”
“算是吧。”崔念与王赫巍也是青梅竹马长大,正是他自小对她百依百顺,她才不喜他。
左右都是联姻,她阿娘总归是疼她的,选了个知根知底的人。就是王赫巍最近也不知怎的了,还未定亲就开始管束起她来,让她好不烦闷。
正说着,突然院中传来一声低喊,“叫你家五姑娘出来!”崔念在家行五,喊的人正是她。
院中攀谈的衆人闻言,顿时朝院门口瞧去,就见一名青年郎君,身着墨绛色圆领袍衫,双手背後,一张玉白的脸上满是桀骜,一双漆目瞪如铜铃。明明是一副星目剑眉的好样貌,标致的五官却给他气得几丝扭曲。
被他这一声吼,院里霎时间静了下来。
崔念冷笑一声,随手拿起身侧串鹿肉剩下的铁签子,那铁签子二指粗,半身长,她站起身时,那签子尖头还坠在地上。
“你在我崔家院子里,吼谁呢?”崔念拖着铁签,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去。铁签子拖着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沉闷闷的,宛如刀剑摩擦之声。
好巧不巧,来人正是衆人口中王赫巍,他见崔念一副厉鬼模样,方才骄矜的神色滞了一瞬,不由退了半步,脸上依旧色厉内荏道:“你老躲着我,我来你院子里找你怎的了?不吼一声你会出来见我?”
“你不知礼数,我不若现在教教你拜访他人的规矩?”崔念举着铁签子直直指着他,嘴角勾着笑,眼里却冷意森森。
王赫巍头上坠下一滴冷汗,他强自硬撑着,直到那铁签子快戳道他嗓子眼了,忙换了副柔和面孔,两指小心翼翼的拂开铁签,讨好道:“阿念,我错了,这玩意危险的很,还是莫对着我了,可好?”
崔念见他此时还像个人样,才冷冷道:“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王赫巍嘴唇张了又闭,开合几许,馀光瞥见院中正在烤鹿肉,急中生智道:“我……我就是听闻崔三哥今天猎了头鹿,想过来讨口肉吃。”
崔念讽笑一声,绝情的拒绝:“你王家又不是没肉吃,来我院子里讨肉?谁信你的鬼话,没事就给我离开。”
说罢转身就不理他,王赫巍见她这铁石心肠,忙两步追上扯着她袖角,很是能屈能伸,对她边哄边求着,“阿念,白日我在林中跑了一整日,真饿了一天,你瞧我两手空空,什麽都没猎到,你不若答应了我吧。”
那脸上哪有半分初见的傲气,全是祈求。
几人见二人这一个冷一个追的模样,顿觉好笑。
熟料,王赫巍见崔念不理睬她,又蹦出一句:“那夜我错了,我不该教训你,是我不对,你……你若还在生气,不若再扇我一耳光,消消气?”
李芷恬一口茶刚含进在嘴里,霎时又喷了出来。
这是哪里来的活宝?怎与传言中那无法无天的王赫巍委实不像?
就见崔念真转过身去,高高扬起了手,王赫巍不仅不怕,还将那白脸凑近两分,好方便她掌掴。
这两人简直是——绝配。
崔念擡起的胳膊停了半刻,见他一双眼笑眯眯的看着她,满是鼓励。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顿时又令她心生无趣,垂下手来,嫌弃道:“你吃完就给我滚。”
王赫巍仿佛早有预料,嘴上还不忘继续谄媚着:“我知阿念舍不得。”
他随手拉过她的手,就向衆人所在行来,崔念力气没他大,一时挣脱不得,拿他这厚颜无耻的模样没了办法。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他的。
王赫巍走近,手里攥着崔念,不便行礼,遂点头与衆人招呼:“初次见面,在下王赫巍,是崔念未来的夫君,给诸位小娘子问好。”
又向近前的崔寻道:“给三哥问好,赫巍今晚叨扰三哥了。”
崔寻仿若司空见惯,憨憨一笑,“哪里哪里,都是自家人,客气什麽。”
崔念看着自己傻气的三哥,气着纠正道:“都未定亲,什麽自家人!”
王赫巍拉着她坐下,好言好语哄着:“下月纳采礼就上门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崔念作势又想打他,他将她另外一只手也摁住,没羞没臊的与她调笑着:“阿念莫气,待只有我二人的时候,我任你踢打。”
谢灵阳已笑得前仰後翻,她与李芷恬咬耳朵道:“你确定是崔念镇这个活宝,不是这个活宝拿捏她?”
李芷恬也笑岔了气,对崔念毫不避讳道:“往日你们都看我与王麟的笑话,今日也轮到我们瞧你笑话了。”
这麽有趣的人,崔念竟藏的这麽深,几人相交多年,竟甚少听她提起过。
然而,正是他这恬不知耻的样子,崔念才不肯让她们见王赫巍。他一亮相,她里子面子全没了。
于是将气都撒在他身上,低怒道:“放手,你这样我怎麽用膳!”
王赫巍好似要趁着这个机会宣告所有权,柔声道:“无妨,一会我喂你。”
李芷恬与谢灵阳又笑得倒在了一起,卢三也在旁捂着嘴呵呵乐着,不自觉身子靠在崔寻身上也未察觉,暗香袭来闹得崔寻身子僵了半晌,但见她双眸在火光映衬下亮如星点,心里不禁一软,由着她去了。
满院子的人,只有崔念最郁闷,她咬着牙,恨不得将身侧之人的那张不着调的嘴给撕了。
二人又斗又闹,今晚这顿鹿肉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院中正是一派欢声笑语,小丫头蓝采突然仓皇的跑了进来。
她脸上全是汗,襦裙也给跑歪,头上双髻都散了两分。
她方至李芷恬三丈处,就迫不及待开口急喊道:“小娘子,二皇子遇刺,王公子……王公子也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