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好像听清了他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拉着她,拽着她,将她从暗沉的海中,一点一点拉出水面。
“阿恬……”
海水在眼前一点一点退却,被海水堵塞的五感,抽丝般缓缓远去。
窒息感忽而一瞬间抽离,她脑额好似被佛祖的木鱼敲了个激灵,猛然吸一口气,睁眼擡头,入目是王麟焦急的脸。
眼前,终于有了色彩。
“我……我还活着吗?”她小心翼翼询问。
见她醒来,王麟惶恐的心终于踏踏实实放下了,从未如此安稳,脸上是劫後馀生的轻笑:“活着。”
泪水流淌而下,她还活着,能说能动,真真实实的活着。颤颤悠悠搂过他,埋在脖颈间,大哭出声:“我以为……我又被砸死了。”
王麟紧抱着她,柔声安抚,“不怕,砸死了我也会将你从阎王那拉回来。”
听他在胡说,她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你就骗我这只鬼吧。”
他贴着她耳际,恶狠狠道,“嗯,你做鬼了也不要放过我。”
见她安然无恙,还有精力哭,同来的几人终于放下心来。
崔念糊了满脸泪水鼻涕,哭着扑向她,“阿恬啊,你要吓死我。你若有事,我也别活了。”
王麟嫌弃她脏,抱着李芷恬躲开了她。
谢灵阳和卢三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崔三哥见人安好,一边吩咐下人照顾几人,一边安排衆人下山事宜。
这鹿儿寺,真是片刻都待不下去。
弄风趁隙上前禀报道:“公子,府兵已经查过了,无奈这泥石流损毁的太严重,查不到人为痕迹。”
鹿儿寺周围建有防止泥石流的简易土石堤,缺的那一角已经被泥土覆盖,加之雨势过大,无法辨别是否乃蓄意破坏。
王麟凝了神色,他不相信事情会这般凑巧。
雨虽大,若能冲刷出泥石流,为何只冲塌了一小块土石堤,将将就毁了她们这座屋子。
目光逡巡了一圈在外围观的人群,眼神一瞬间锁住站在内侧的应王妃等人。
他擡步直直走了过去。
应王妃见他行来,擡袖掩住了下半张脸,眼神戏谑的看着他怀中的李芷恬,嘴上嘲讽道:“真是倒霉,那麽一片屋子,偏偏就冲了她的。”满语都是挑衅。
她本意只是想借泥石流吓一吓她,谁知老天爷都在帮她,石流冲断了旁边一棵粗树,竟将她房子给砸塌了。
果然是命不好,活该呢。
身旁婆子也恶意的附和着,“可不是,怪道外头说她是丧门星,三次婚事不成就罢了,天灾也盯着她来……”
不待她说完,王麟直接下令:“赏她二十个耳光。”王氏府兵得令,上前就要抓那婆子。
应王府也不是吃素的,护卫顿时将二人团团护了起来。
熟料李氏府兵却冲了上来,一把架住一衆应王府护卫,王氏府兵将婆子提溜了出来,按在泥泞中扬手就开始掌嘴。
府兵手重,清晰的掌掴声传遍了整个院子。近侧的围观者们,吓得後退了好几步。
“你好大的胆子!”应王妃怒喝,她欲下令,却被两名王氏府兵给擒住了手臂。
“你们这是要反!我乃应王妃!”应王妃暴怒。
院中霎时剑拔弩张。
王麟从随从手中缓缓抽出长剑,直接架在应王妃脖子上,轻蔑笑道:“我现在就往你身上戳两个洞,你信不信,应王也不敢轻易找琅琊王氏寻仇?”
剑上的寒意在她脖间游走,应王妃不惧,冷笑道:“你下了应王脸面,当真以为应王会放过你?”应王此人,最是要颜面。
“无妨,送他万金,换一个不受宠王妃身上两个窟窿,想必他很乐意。”应王因盐税一案,给圣人上缴了数万黄金,他背地里还扶持着太子,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
应王妃闻言脸色一变,心里掂量了一下,竟觉得应王当真会接受,脸上的无所畏惧顿时化作了忌惮。
李芷恬已回缓过来,她在他耳侧低喃了一句,“她不值那个价。”
王麟置若罔闻,那架势,他是真想劈她一剑。
她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劝道:“麟哥哥莫急,我能把那钱从她身上刮下来,送给你。”王麟眉间一挑,那剑却是未收。
见他仍攒着怒气,邪火难消的模样,道:“你给应王万金,二皇子那就更艰难了,何必让他们占那个便宜。”
经她这一轮的劝,王麟终于不情不愿的收了剑,他不愿多看应王妃一眼,转身就离开。
应王妃心下一松,方觉逃过一劫,却见趴在王麟怀里的李芷恬,转过头来朝她甜美一笑,
“王妃呀,你那个贴心可人的好侄女呢?”
应王妃闻言一凛,四下查找,果然不见吴芳华的踪影。
她心中一惧,忙喝问李芷恬:“你什麽意思?”
回应她的,是一个笑颜如花的笑脸,还友好的与她挥手道别。
应王妃惧怕更甚,一股恐惧瞬间将她笼罩,忙抖着声对护卫吼道:“快!快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