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勋的一番举止,将骚动暂时压了下来,站在门口的李啓铭此时开口:“今日乃李府与应王府的大喜之日,李某疼爱小女,还望诸位能体谅一二。”
流言盖是盖不住的,但场面话得说给应王听。
李啓铭示意梁勋将纳采礼擡入李府,应王府管事立即熟稔的将下人们分成两拨,一拨继续发着钱,一拨有序入府。
李芷恬转过身来,不顾身後混乱中,梁勋寻找的目光,拉着李致柯向院内行去。
李致柯抹着泪,一路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姐……是,是柯儿错了……阿姐莫……莫要怪我。”
李芷恬拿出帕子给他擦着金豆子,笑道:“你又何错之有?”
“若不是柯儿……顽劣,那……那母雁也不会死。”李致柯抽着气,很是自责。
李芷恬噗嗤一笑,道:“你真当自己是雁大侠,这麽一碰那雁就死了?”
“啊?”李致柯瞪大了眼睛,问:“既不是我,那母雁怎的会……”
“它就不能是早死了?”李芷恬安慰道。
“那……那为何……”
“行了,莫要纠结了,你这二两脑子也想不明白。”李芷恬打断他,并嘱咐道:“届时应王府的人来问你,你将当时的情况实话实说,多馀的就不要提了,懂麽?”
“什麽是多馀的?”李致柯问。
李芷恬狡黠一笑,“比如我赠你那本《射雁奇侠传》,你姨娘要是知道了,非得给你一顿竹笋炒肉。”
李致柯闻言,顿时噤声,仿佛已经想到了陆姨娘打他的画面。他忙捂着嘴,连连点头。
若不是李致柯乃最合适的人选,李芷恬也不愿让自己亲弟弟来点破此事。
她抚了抚他的脑袋,道:“行了,去寻你姨娘吧,她估计正担心你。”
李致柯应了一声,乖顺的跑走了。
李芷恬擡步回了正厅,李宁氏早已坐在椅上等她,二人眼神一对,李宁氏便已会意。她面色不变,拉着李芷恬的手,安慰道:“阿恬莫要在意,不过死了只母雁,当不得什麽大事。”
李芷恬拿起手帕捂上嘴,开口时已是一副哭腔:“阿娘莫要骗阿恬,纳采当日死了雁,还是母雁,这不正是咒我吗?”
几人踏进厅堂时,正巧听到了她最後一句。
梁勋愧色更深,他自责的想上前劝慰,袖口却被人暗中拉了一把,阻了步伐。
他略一回头,就见应王妃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
梁勋紧抿着唇,似想争辩,内心挣扎了一番,只得败下阵来。
待衆人落座,梁勋站在厅中,朝衆人深鞠一躬,言辞恳切道:“今日之事,是梁某之过,望诸位……诸位能原谅则个。”
此时再是道歉,也于事无补,但是他除了道歉,实在不知还能做什麽。
李啓铭看着眼前这名小生,未及时相应,那目光压得他很沉,几欲让他喘不过气。
应王妃见状不干了,徐徐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刺耳:“也怪我儿诚心,非得猎那活雁,喘气儿的玩意本就没个定数,谁能猜想这雁在府里好好的,却是倒在了李府正门口,真是无妄之灾。”
二嫂何氏闻言忍不住要发作,原本在一旁神游的二哥,一把将她按住,示意此间场合还轮不到她开口。
何氏狠瞪他一眼,二哥只当未见,又闭目与周公下棋。
此时,李芷恬才擡眼正视她这位前世的“婆母”。
应王妃与梁勋长得很不肖似。她长相清瘦,脸颊微陷,双眼细长如蛇,满头华贵也衬不出些许贵气,一副瘦弱模样。
前世,与梁勋成婚不过半年,应王妃将她锁在了後院,换掉了她的下人,并以他们为质,断了她与李府的所有联系。且每五日强行给她灌下令她四肢无力的汤药,防止她挣扎逃跑。
她们不让她死,只让她当个活死人。
此後,应王妃时不时来“看望”她,说的都是些尖酸刻薄剜心之言,恨不能见她就此一蹶不振。她一面欺上瞒下,一面极尽折辱,只要见她越是潦倒,她就越是快意,将她在应王处所受的不公,悉数发泄在她身上。
因着应王沉迷美色,姬妾成群,後宅一片乌烟瘴气。她心力交瘁,无力抗衡,常年浸润在这後宅之中,内心早已扭曲不堪。
梁勋和她那母家的侄女,则是她唯二的精神寄托。
她筹谋多年,便是想将自己的侄女嫁给梁勋为正妻,无奈应王瞧不上,更道她是痴心妄想。
李芷恬心中讽笑,她若不遂了她的愿,岂不是白瞎了在她面前忍辱负重那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