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令冷哼一声,轻敲石桌,一指落下,微光涌现。
“不必神神鬼鬼——我只问,你们记不记得,上一次观影盘失控,是在何时?”
众人对视,半晌,一人迟疑道“……是十六年前,空影离岗之日。”
夜令点头“对。”
“今夜盘乱之形,与当年几乎无异。空影,数日前刚在东都现身,甚至有传言说他与景曜曾短会一面。”
“这两人,一个是昔日『遁局之棋』,一个是如今『未明之印』,你们觉得……这只是巧合?”
堂中气氛骤凝,无人敢言。
夜令目光扫过众人,淡声道“即刻起——”
“一,严查东都周边所有七情登录者,凡气机异变者,全部记录上报;”
“二,监控景曜与空影之行踪,若有交集,即刻封锁;”
“三,任何与观影盘接触过之人,严格审讯,严防渗透。”
“此事若再泄,皆以谋乱论处。”
众人齐声应下,声如寒铁击地,铿然一片。
石桌一隅,一人未语,唯低眉执笔,静静记录一切。
朱晏,记录官,亦是前观影殿副使,擅长判象推局,今日以傍书之名列席,无人注意他笔下微顿之处。
他眉心微皱,写至“景曜”与“空影”二字时,指间微紧,墨点溅开,晕染字迹。
“空影再现……果然还是动了那盘棋吗……”
他未言,心思却早已悄然启动。
夜已深,灯影如豆。
我坐在窗边,手指无意地翻着柳夭夭从寂语楼带回的那卷图谱,笔锋古朴,字迹奇峭,纵横如数组密码,看似繁复,却隐隐有脉。
心神却难以专注,脑中回响的,是影杀方才送来的讯息。
那消息,来自朱晏。
我曾猜他尚在夜巡司中,如今方知,他竟潜藏于内部最深之处,为夜令身侧记录官,能亲听密议之语,若非影杀传信,我根本无从得知。
朱晏只送来一句话——
“观影盘动,七情乱,景曜与空影,已入局。”
我闭上双目,缓缓吐息,空影的话,至此才真正对上了符号。
观影盘……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七情之人,一经感应,即入其象,被记录、被监控、被……标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空影从不信任夜巡司,为什么柳夭夭总劝我别与其接近。
我与空影——都是他们盘中观测的“变量”,既不属于棋子,也未曾握棋,却总在他们目光之中。
“这世上的监视,并非来自眼睛,而是来自计算与纪录……”
我低声喃喃,目光转向那幅无影图。
图中绘有十六道重迭圆环,环环皆似阵脉,又似某种情绪轨迹,与我近月来情绪暴动时的气感竟有某种微妙共鸣。
这图……难道不是一般的镇阵图?而是谢行止要我“合作”的关键?
可他究竟想与我合作什么?
推翻夜巡司?还是对抗那看不见的“天启”?
我尚未找到答案。
但可以确定的是,若观影盘已出事,夜巡司势必行动,而我……已成为他们重点标记的对象。
当务之急,是先弄明白这图背后的秘密,弄懂谢行止的意图。
而观影盘的真实状况,只能靠影杀潜入夜巡司查得。
我转头看向阴影中一角,那名面覆黑纱的影杀早已静立如幽魂,似一抹墨,无声无息。
“去夜巡司一趟,把观影盘的真正异象……查出来。”
影杀不语,只躬身,旋即消于夜色。
风拂灯影,我低头看着图卷,内心涌起一种无以名状的预感——
我仍端坐案前,无影图铺于膝上,图卷墨痕细密,笔法古奥,一笔一画似都藏着什么隐晦之语,但无论我如何凝神参悟,却始终觉得只差临门一指,却步步难入。
就在此时,门轻轻被推开。
“哟,景公子,还在看那破图呢?”柳夭夭半倚门框,换了身素衣,眉眼中还带着倦意与懒散,却压不住眼底一丝警惕未散的锋芒。
我点头“你回来得正好,有些事我正要问你。”
她也不客气,走进屋内,自行倒了杯茶,坐在我对面“问吧,不过事先说好,我这一趟,可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