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夫妇对视一眼,明白这是在保护他们,连忙感激地应下。
田守朴叫过候在不远处的家仆,让人领他们往后院去。
姬安看他处理妥当,欣慰一笑,这才和上官钧一起随他离开。
一场热闹结束,大堂上还剩着的两名衙役开始清场。堂外百姓看得满足,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外走。
田守朴离开后,华举人面色当即变得极不好看,见百姓散去,就问班头:“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班头摇头道:“不知,只知和知县是旧识。”
看看左右,又小声说:“华举人,兄弟们都是当差的,知县有令,我们不能不从。不然这身差服一扒,我们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华举人往内院瞥一眼,低声回:“我不为难你们。只是,这县衙中再有什么动静,你差人过来知会一声。”
班头对他憨憨一笑,却是没有应声。
华举人心下暗骂一句“蛇鼠两端”,转身带人离开。
出了县衙大门,他把管家叫到车上。
华举人小声问:“那棉被究竟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管家愁眉苦脸地回:“先前十一公子去过慈幼院看那棉被,觉得好,就让小的弄几床。小的脸面不够大,没弄来,他还骂了小的一顿。估计是去了岳家又提起,史家就想法给他弄了来吧。”
史家要仰仗华家之势,对华飞雄这个女婿自然是哄着供着。
华举人重重咂舌:“他非要这个做什么!家里难道还缺他几床丝绵被子!”
管家也是欲哭无泪:“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就喜欢新鲜东西。”
华举人的确管不住这个堂侄,没再言语。只是,想到刚才那个贵公子叫人去找知州和通判时,用的是个“传”字,他心里的不安就没来由地越发浓烈。
*
姬安和上官钧进到花厅入座,让人守在门外。
田守朴正式向两人一拜:“臣参见陛下、大司马。”
姬安笑道:“好了,坐吧。”
田守朴在下首坐下:“不知陛下与大司马今晚准备宿在何处?”
姬安去看上官钧——他只管玩,这些事都是上官钧安排。
上官钧:“本已定好客栈。不过,既然出了华家这事,今晚还是宿在船上更安全。”
姬安看田守朴有点欲言又止、想问不敢问的——毕竟臣子不能擅问天子行踪,就主动说:“我到宁安过年,顺便在附近走走,过了元宵再回京。”
他下江南的事没有公开,连京里的官员都只有一小部分知晓。田守朴这种地方上的官员,若无京中或宁安要员的关系,更是不可能知道。
田守朴现在都还觉得有点晕乎,听姬安透露了计划,忍不住问:“陛下准备在沧阴待几日?”
姬安:“本来是准备明日就回宁安,但现在嘛……这个华家,你们能对付得了不。”
田守朴刚才一路过来就在想这事。
华飞雄这次讹诈,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图的是夏氏的美色。田守朴就没来由地又一次想起自己那个清晰的梦。
梦里的江南水患出现了,当时他还庆幸,自己和妻子肯定不会再遇到梦里的灾难。
可现在却发生了极为相似的事情。田守朴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把华家打压下去,恐怕梦里那种家破人亡的结果就要在孙铁牛夫妇身上重现。
田守朴咬咬牙,起身道:“请陛下与大司马稍候,臣去取些东西。”
他离开片刻,拿回一叠纸来递上。
姬安分了上官钧一半,再一张张看。看着看着,眉头就不禁微微蹙起。
田守朴低声禀道:“这些是臣这段时日收集到的华家之事。”
他毕竟是本地人,在沧阴县并不是全无根基,自然有自己的一张关系网。现在又考了状元做了知县,更不乏明着来投靠的,又或是暗中示好的。如今连县衙里的衙役和书吏,都有三四成是他自己的人。
而他查华家,倒是没想现在就如何,只是在为以后清丈田亩做准备。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姬安略略看过,先问:“这些事可有证据?”
田守朴:“有一些有部分证据,有一些还待查证。不过,若是要对华家下手,他们家中必能搜出不少证据来。”
上官钧看完手上这些,抬头道:“这些还拖不垮整个华家。但至少也能削掉他们一半的实力,让他们与别家相当,日后的沧阴、甚至旬州,都能好办不少。”
各家实力相当,没人能顺理成章地当上领头羊,彼此间相互不服气,自会争斗消耗,官府就更便于分化管理。
田守朴点头:“下官也是这么想。”
姬安拍板道:“那就先清算一轮。还有沧阳的那个史家。”
又问上官钧:“我们多留两日?”
上官钧思索片刻,却说:“对付个小小华家,还不必陛下留在此处。”
接着对田守朴道:“我给你留一队飞廉军,可让他们搜证。另外……”
他细细交待了一番,田守朴听得惊喜,连忙躬身应:“下官必与江知州、张通判一同办好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