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留在林府招婿之事,众人听闻后,亦觉得正常。
庙会办得很大,在外头都能看到各种活佛一动不动,烟雾缭绕的山看上去很是缥缈,直上顶峰之时,气喘吁吁,心情大好,一小僧尼对着他们行礼后,言说他家师傅邀请林家人前往一叙。
邀请一家人?薛元娘心想难道是知道自己是异世之魂?要来驱赶她?现在她可是朝廷命官的夫人,想用鬼神之说动她,那是万万不能的。
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作妖。
寺庙后院没什么人,邀请他们来的只是个瞧着普通的大和尚,慈眉善目笑容和善,茶已沏好,每人一杯邀请品尝。
宝儿无所顾忌,端起抿一口,心旷神怡,热水抚平有些凉的小手,眉眼弯弯,又多喝了几口。
“大师傅,您好。”林如海笑着招呼,“不知找我们可有事?”
“刚刚山下匆匆一别,察觉施主竟有改命之像,仔细一看,却未见任何诡异之事。”大师傅没有隐瞒,“贫僧观像多年,改命之说艰难,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却能在您一家人身上尽皆看见,可见苍天眷怜,留有一线生机。”
整整齐齐一家子短命鬼,却愣是活成了富贵安详的命格。两个大人都是活不过中年的命,两小的更惨,活不到成年,偏凑到一块之后,全都消解干净。
林如海心中有数,却不想到处宣扬,有意问道:“还请大师傅解惑。”
“各位的死劫均已化解,贫僧不过锦上添花,嘱咐一句莫看回头路。”大师傅将两串佛珠赠予宝儿和黛玉,“佛前供奉过的,没什么大用,聊表安心。”
林如海想要捐一些香油钱,大师傅并未接受,真的只是好奇看两眼一样,但林如海和薛元娘都知道,大师傅只怕是高僧,一眼看穿在场所有人都是短命之人。
若是薛元娘没有穿过来,原主早就没了,宝儿成了柳氏的儿子,跟张县令纠缠不清,又受家里人磋磨,宝儿还真的可能长不到成年,黛玉便不用多替,泪尽而亡,都未曾到十八。
“还挺相配的,不是吗?”林如海哈哈一笑,“没准就是命留一线,拿了人家的东西,捐点香油钱还是要的,不如再点一盏长明灯。”
“好。”薛元娘这次没有自己点长明灯,而是让宝儿为林老四点上长明灯,林如海只为林老夫人点上长明灯,贾敏的便由黛玉来点。
点完灯,好似全身都轻松不少。
“往后,应该多是在京中度日,外放应该是不大会。”林如海又抱起宝儿,等着丫鬟去买素斋,“我瞧你忙忙碌碌,又在做什么?”
“看热闹呢,京里很多宴席,我挑着去了几个,都没多大意思,相看人家也不让人看,偏还闪闪躲躲的。”薛元娘摇头,“婚前都见不上几面,没有多大感情,嫁了肯定出问题。”
“所以呢,不要给他们创造机会?”林如海笑起来,“你不是喜欢当富贵闲人吗?怎么又做着这个事?”
“富贵闲人就不需要吃喝玩乐了吗?不然在家里纯睡觉?”薛元娘撇撇嘴,“或者纯看书?看她们读书习字?然后跟媳妇一起闹?那肯定是不行的,我喜欢看热闹玩一玩。”
“看来是没有我跟宝儿的存在咯,我们父子两个就只能读书上进,多多地干活。”林如海一边自嘲,一边愉快地笑起来,惹得黛玉也跟着咯咯地笑着。
一家子正开心着,路上忙着卖香的一个小摊子上的人瞧见她们时,眼眶几乎要瞪出来,尤其瞧见蒙着面的黛玉时,那个身量明明白白就是个清瘦孩子。
“闺女……”薛老婆子当即大喊,“闺女,我是你娘啊。”
薛元娘听见了,当没听到,根本没想过要停。薛老婆子一路追着,好似看到了希望,却被林家的仆人远远拦住,眼睁睁看着几人走远。
“你们拦我干什么?我是她母亲,我是她母亲啊。”薛老婆子大急。
“你疯了吧,我家太太是金陵薛家的嫡支,你这算什么?”护卫冷哼一声,“你这样的我见多了,趁乱想抢孩子,好勒索金银是吧?”
“我真的是……”
“真的是也走开,我家太太早就被过继出去,现在看人家过得好,就来肖想,你收了银子还想要回去,好大的脸。”
周遭之人也指指点点,卖女儿的人家竟然还想要回去,真的好不要脸。薛老婆子大喊说她没收银子,别人也不信她的。
认得她的人趁着机会就酸她,说她拿了一百两银子来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拿的。
远在江南的忠顺王正享受着年节的美好之时,手下突然冒出来,焦急万分道:“王爷,大事不好,水匪泛滥了,现在码头上正斗得激烈,知府衙门和守备都要求咱们支援。”
“怎么回事?”忠顺王一下就醒过神来,“漕帮闹起来了?”
“是的,不知怎的就开始集结人马,江面上小船到处都是,都在冲击某些个小地方,老奴瞧着,像是盐商的隐秘据点。”
“甄家什么情况?”忠顺王头疼欲裂,“甄家那大儿子还在军中吗?”
“在的,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点兵,说要拿下这个战功。”
“什么战功?好好的江南闹什么闹?”忠顺王一个头两个大,为了一个官位,竟然直接打起来,吃相位面太难看,这是要对盐商下死手,完全把人家当战功看的。
“还不止,漕帮也开始内乱起来,好几帮人在水面上打,前不久漕帮那位已经暴毙身亡,知府衙门还在查呢。”
忠顺王无言以对,没想到官位如此动人心,有点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味道。
风声鹤唳之时,盐商成了收割的牛羊。
“盐市怎么样?价格有上涨吗?”
“没有。”仆人摇头,“柳家那边一直在放官盐,那些盐商怕出事,赶在抄家之前,就将盐庄抵押在她那儿,盐都被柳家和甄家他们几家联合拿走,也不知是不是谈妥了什么,稳住了盐市,如今外头都是官盐,私盐查得很厉害。”
能不厉害吗?抓到一个都是给乌纱帽镶金边的,林如海那边又安排下来一个官位,还是个实实在在的肥缺,盐道押运使,多好听的名字,损耗大部分都是可以拿走的。
“外头的到底管不管?”仆人还是不放心。
“照章办事,有调令就出兵,没有调令私自出兵,就算是本王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让守备多找些人去应付,或者拉出个位置先避免百姓受伤。”
仆人点头,即刻就走,其实不用他吩咐,守备已经找了衙役守住各个出口,里面打得震天响,跟外面没关系。
漕帮也不是一条心的,甚至还有人不赞同跟官府勾结。买惯了私盐的,也认为私盐很好,不需要一直去抓。
总而言之,意见并不统一,而且领头之人暴毙身亡,按照江湖道义,谁为他报仇,谁才有资格上位,这才是直接导致这场打斗的根源所在。
甄家二老爷趁机往上皇那儿递了份折子,说着江南已乱,抓捕太过导致盐商和漕帮打起来,水匪和倭寇趁机作乱,忠顺王在等调令,并不着手处理,军中还有不少勋贵之弟,可以在此次剿匪中立下战功,只是不知要抓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