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病那肯定不至于,说有病,也顶多就是没休息好。鸳鸯乖觉,真让老太太跟二太太离了心,偌大个荣国府,难道还要老太太来管吗?谁不知道现在谁接都是个烫手的山芋。
“唉,鸳鸯,你去跟二太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老婆子我也累了。”老太太无奈,王氏便是不想管,那也不行,哪个能受得了她这么捞银子。
给她个教训,让她收敛一点,凤丫头出了气,也就好了。
鸳鸯又去了荣禧堂,一过去便看见李纨在里头抄经,越过二太太直接去找老太太辞去管家之事,又把五百两银子之事漏出去,二太太能绕得了她?本来也没给过好脸色。
“太太。”鸳鸯小心翼翼走进门,直截了当客气道,“刚从二奶奶那处过来,她还病着,管不了家,老太太也是头疼,只能让您出来支撑一段时间,总不好让这府上无人管辖。”
“还病着?二老爷的事正是紧要的时候。”王氏眉头深深蹙起,原以为王熙凤也就闹闹脾气,给个教训,让李纨管一阵子,她休息几日总归要来讨要管家权的。
“说是许久未休息,身子骨有些弱,一下床便眩晕,大夫说让休养一阵子。”鸳鸯听她语气,便知二太太并没有多少仁慈之心,加之外头抄书的李纨又悄悄揉搓着手,有些冷得打颤。
便是这种小事最是折磨人的。
“这事我明白了,你且回了老太太,我会看顾着的。”二太太没说出拒绝的话,原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等人走后,王氏叫来周瑞家的:“你去叫那些人赶紧把东西收拾出来。”
“可银子……”周瑞家的虚虚看向她,“旁得都还好说,便是这碎银子一直都缺着。”
“我这里再出二十两,有多少算多少。”王氏面前再加二十两,前前后后也就四十来两,那是不能动的,周瑞家的走出房门,跟周瑞这么一说,周瑞蹙着眉头,面容严峻。
“你这又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还不好办?”周瑞家的不解。
“你不懂这个门道,此前他们已经报上去的问题,缺了的银钱,断没有能少一钱的,否则不就明着说他们坑了主家的银子?”周瑞提了这么一嘴,周瑞家的便懂了意思,“所以只能按着原来报的价筹备,能筹备多少是多少。”
说不好还会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尤其是看起来后,实则用起来不要的招,太多了。
二太太不愿意出银子,下人们也不想担下这个明晃晃的坑银子之责,可以说他们疏忽没采买到合适的东西,却也不能说他们故意报高价。
这事周瑞家的不敢跟王氏说,支支吾吾应付着道:“面子上过得去就行,给了四十两碎银子,府上还给了一千两银子压箱底,缺了什么自然能补上。”
周瑞这便下去筹备,二老爷在路上终归是要经历一番波折,缺东少西很正常,东西制备得好不好跟他们也无关系,最好的法子还是以次充好。
价格自然而然下来了,数量可不就凑足了。
还有府上的酒席也是,鸡鸭羊肉不缺,想要特色却不行,比如一道菜用十几只鸡喂出来,那肯定是不能够的。
只有老太太给得二十两银子,要置办三四桌酒席,也就到只能到这个份上,勉强看得过去不跌分。
干活的却没能捞到多少油水,原先二太太管家并不是这样的,基本带着大家一起捞银子,只要二太太拿了大头,她们便有得分,尤其是最后两年,个个手里都攒下不少家私。
也就二奶奶接手后,捞银子变得艰难,大家伙儿都不乐意跟着二奶奶。
那曾想过,二太太如今当荣国府是宝玉的东西,还能容忍下人们一起贪银子?如今要填补进去的银子,可都是未来要给宝玉的私房银子。
饯行之日,薛元娘带着一双儿女出门前往荣国府,当然宁国府的人肯定也没放过凑热闹的机会,一个给贾政上任提供机会,一个给宫中娘娘花了好几千银子,无论如何得请来的。
前些时候暗流涌动的事,贾政完全不知,老太太和二太太只字不提,凤丫头今日打扮得没有往日精致,眉眼瞧得出还有些倦怠。
主要是昨晚王熙凤故意勾得贾琏胡闹,省得他年轻气盛,又忍不住偷摸出去,让人勾坏了性子,再则今日她就该是这模样,才更能说明她不是装病。
这脚步虚浮满面惨白,谁看都说不出她装病二字来。
她又不主动出来调笑撑场面,人还没到时,老太太和两位太太无话可说,李纨和小丫头们更插不上嘴,都指望凤丫头活跃活跃。
偏她今日不愿意伺候,进门一声咳,刚说几句便哽咽着,平儿搀扶她坐一边去,安安静静闭目养神,后屋这儿的气氛比刚刚还清凉。
薛元娘被引进门时,看着清净的屋子,嘿嘿一笑,王熙凤这是撂摊子不干了吗?
黛玉跟宝儿老老实实跟在薛元娘身后,薛元娘跟贾老太太可没有什么前后辈关系,仅仅是尊敬她这个超品老封君,结结实实行个礼而已。
鸳鸯拿来一个蒲团,放在老太太跟前,引着黛玉去磕头,黛玉看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眼眶一红,想起当初她是如何疼爱母亲的,又是如何将母亲折腾成那副模样的。
“外祖母。”黛玉心里的话藏起来,只恭恭敬敬磕头请安。
老太太表现得异常激动:“好,长得真好,看到你,就像看到我的敏儿,当初你母亲也是这般招人喜欢。”
说着说着,便捂着胸口哭嚎起来。薛元娘还站在那儿呢,哭个没完,二太太甚至还在一旁拱火道:“老太太心安,往后黛玉在身边照顾着,断不会有人再欺负她。”
黛玉被她搂在怀中,听这话就知是在埋汰她继母。
一声不吭的薛元娘像听不懂人话一样,随便你们说什么,她嗑她的瓜子,偶尔瞅瞅还有什么能吃的,只要你不当面骂我,阴阳怪气算什么本事?
还不得巴巴邀请她上门来。
“老祖宗,莫哭。”宝玉从外头冲进来,跑到老太太跟前为他擦着泪,“敏姑姑知道你如此伤心,也会难受的。”
说到此处,又看向黛玉,顿时呆若木鸡,良久才说出一句:“这个妹妹……我见过。”
“你何时见过?你们一个北一个南的,这辈子要不是上京来都不一定认识。”嗑着瓜子的薛元娘说着粗俗的话搭上腔,“我瞧你便是看着我家姑娘好看,想认识一二对吧,你且说说,你书读到哪儿了?”
一来便考教上,一句读书,把宝玉的笑脸当场拉平。
“怎么?不喜读书?”薛元娘挑眉,“我家姑娘爱读书,跟她娘一样好风花雪月,你不读书怎么说得上话,我跟她都说不上话的,算了,放弃吧。”
“谁说我家宝玉不爱读书。”王氏一听就急了,“进门才多少时日,就敢说我宝玉的不是。”
拐弯抹角,也要说她薛元娘进林家的门是靠得她贾家的功劳,薛元娘却不接茬。
“我是刚进门,就问他一句书读到哪儿了?怎么就说他的不是?”薛元娘气不过站起来,指着王氏的鼻子叉腰开骂,“我不好听的话都没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个儿子不爱读书,别人还说不得了?”
第68章荣国府已经穷到这份上?
“你这……”王氏被她当面指着骂,她何时经历过这些,上门做客的哪个不是好声好气应付着主人家,“你都不诚心上门做客,便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