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问我,你再回顾一下自己的一生。”他引导着,“闭上你的眼睛,想想你这辈子爱过的人,恨过的人,有什么后悔的,有什么最想要的。”
西恩用手指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枪,跟米拉博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当然也知道这张愚人牌的意思。
情况虽然万分危急,但是如果能摆正自己的围追,就可以重新出发。
米拉博在给莫兰一个洗净所有的记忆,回归人类社会,然后被人类按照他们的法律处分的机会。
西恩知道这是米拉博在尽他对信徒的义务。
如果被西恩杀死,那么连灵魂都会被碾成粉末。
和这对比起来,死在绞刑架上,简直是宽大的不得了的处理了。
但是莫兰能抓住这次机会么,西恩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莫兰的神情。
他按照米拉博的指示闭上了眼睛,然而明显不安,迟迟无法进入冥想状态,他是在担心西恩现在给他一枪么?
“你放心。”米拉博和煦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没有谁能在我的面前伤害我的信徒。”
“开始冥想吧。”
第68章
莫兰此前从来没有算过命。
他唯一一次和所谓的塔罗牌有接触,是在某个近东城市劫掠的时候,那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大概是个很灵验的占卜师,所以家里略微有点家财。
他当然要亲自重点关照一下了。
结果发现惊喜远不止此,她如此努力地攒下了一箱珠宝,是为了她那如花似玉的女儿。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漂亮女孩能卖二十枚金币开外,莫兰当然不会错过了,所以他一把抓住少女的头发,将她从房间中拖了出来,刚刚还安分地蹲在墙角的占卜师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爆出了猩红色,她张开了嘴,说了什么。
莫兰之前并不在意这件事,他遇到的太多了,在加入莫里亚蒂之前,他就遇到了无数悲惨和痛苦,加入之后,更是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更黑暗更恐怖的部分。
区区一名被碾压的弱者的哀嚎,能对他起到什么作用呢?
然而在他的冥想之中。
他突然读懂了那个口型,或者说,他早就在潜意识里读懂了,只是他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罢了。
“你终将饮下自酿的毒汁。”
莫兰颤抖了一下,冷汗津津地睁开了眼睛,米拉博依旧坐在对面,一半的身型隐藏在阴影里,他看上去柔和而宽厚,正如阴影一般包容而承载万物。
“你看到什么了?”米拉博柔声说,小小的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了一炉也许是埃及那边的甜香,很舒适的包裹着他。
我可能不想杀人?莫兰问自己,然后他马上就被逗笑了,开什么玩笑,他是那种人么?
但是他为什么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他不敢面对自己么?
西恩在一边玩着酒杯里的冰块,他对莫兰的神情变化背后的心绪了如指掌,这些人从来都不会良心发现,他们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抬起酒杯来,浅浅地抿了一口。
“你在害怕什么?”米拉博耐心地引导道,“你有渴望新生么?”
“走向新生。”他的声音温柔慈爱,宛如老师或者慈父。
莫兰的手还放在他温暖的手中,中年人又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莫里亚蒂,那个人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们认识很久了。
詹姆斯莫里亚蒂第一次见到自己似乎就认为他可以被引为重要的左膀右臂,那人有一种非凡的识人之明,他轻而易举地破解了社会的规则,并且从中获利。
莫里亚蒂的财富和他的智慧一样夸张。
但是这些钱没有一枚铜币上没有沾着血。
“不要紧,莫兰。”莫里亚蒂说道,“能被我夺走钱财的,都是些不努力或者不聪明的家伙,而当我得到了世界的权柄之后,我会好好赡养人类的。”
这话说的可真冠冕堂皇,莫兰想,但是他应该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因为自己杀人从不需要如此漂亮的口号。
知识分子真麻烦,他们还得说服自己的某些莫名的情怀。
所以他选择了夏洛克福尔摩斯。
莫兰记得某天莫里亚蒂在餐后坐在昂贵的波西米亚沙发上看着报纸,莫里亚蒂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这些记者。”他笑着说,“明明发现真相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受伤的也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被罪犯记恨上的也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但是报纸上说他是个打扰警方办公的醉汉。”
“当然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不报道他参与了那些案件,”莫里亚蒂点评道,“如果被记者拍到了,那么就编造一个身份给他。”
“人类可真丑恶啊。”他说道。
他似乎从这报纸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喜悦,将它放在了一边,然后拿起钢笔开始写信了。
人类是丑恶的,生物圈是邪恶的,所以我才是明了一切的人,才是该主宰世界的人。
莫里亚蒂走下了火车,这座旅游小镇的车站装饰的很漂亮,到处都摆放着盛开的鲜花,马上就有热情的当地人迎了上来,问他需要导游或者住宿的地方么。
他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他们。
莫里亚蒂鲜少在普通人面前展示阴暗面和释放攻击性,然而他对自己这方面的水平相当了解,他只要略微释放一点身上带上的血渍与心中的残忍,这些家伙就会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