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成为俘虏的。”麦考夫笑道,“我的自尊心不容许如此。”
“我们都不会成为任何东西的俘虏的,”麦考夫突然补充道,“包括命运的。”
夏洛克也笑了。
“包括命运的。”他重复道。
可人生很多时候就像西西弗斯一样,只能不断地推着巨石上山,麦考夫对这种荒诞心知肚明。
他坐在办公室里,端详着摆放在桌面上的照片,这是很多年前照的,在他们的母亲确诊后,想要给这个家留下一点纪念,所以他们四个人一起拍摄了这张全家福。
他知道,他以后几乎不可能再见到夏洛克了。
他会遗忘,会忘记这个在世界上和自己血脉最为亲近的人的样貌和声音。
但是他现在并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因为他们曾经都立下过誓言。
他们不会成为命运的俘虏,不会被命运强行裹挟着,走向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他更是。
他现在是不列颠的掌舵人。
他可以做些什么,也应当做些什么。
麦考夫在等一封来信,关于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党羽名单,和名下的资产名录。
他知道他今天就可以收到这份资料。
最迟明天他就将起底这个史上最大的犯罪团伙,将他们尽量一网打尽。
麦考夫看着窗外,伦敦的天气一如即往,浓厚的雾气笼罩着一切,泰晤士河上竖着几点黑色的桅杆,他在想,太阳升起来之后一切是不是都会散去,一切都会被照的明亮而清澈。
西西弗斯也许有一天的确能把石头推上山顶。
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再有弟弟了。
往好的方面想,也许那一夜过后,他连自己曾经有个弟弟这回事都不会很确定了。
他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
不管怎么说,麦考夫想,他突然觉得他似乎也很感激夏洛克。
他那与众不同的幼弟,他想,他突然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了夏洛克,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身边都是些老奸巨猾的浑身抹油的老狐狸,他也习惯了。
政治家,最重要的就是合群。
真相并不重要,对他们而言,的确有所谓的正义的真相和邪恶的真相之分。
或者说,有利的真相和有害的真相。
麦考夫翻开着案卷,从某种角度而言,莫里亚蒂和莫兰都是不列颠饲喂出来的恶棍,若是追责的话,不列颠当然可以担当主责。
这是一个恶人活得更好的恶浊环境,那就别怪恶人长得更茁壮了。
未来会好么?
新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人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想,就连问掌管着新生的卢纳,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对此似乎并无恐惧。
“世界总是会在灰烬之中重生的。”她说,“我会把我最好的奉献给新世界。”
大概詹姆斯莫里亚蒂想的是,我要在别人之前把新世界最好的部分抓到手里吧,福尔摩斯想,他站在窗台前,让自己的影子投在窗帘上。
他知道莫兰在看他。
莫兰在摸清他每天的活动规律,为莫里亚蒂杀死他踩点。
看来他的确应该多感谢他的军旅生涯一点,福尔摩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莫兰如此高强度的踩点监视说明莫里亚蒂要来找自己了。
这本在他的计划之内,但是这一天的到来甚至让他的确有了一点紧张。
只要莫里亚蒂死了,就算赢了,他想,自己死不死并不重要。
然而对莫里亚蒂来说,需要自己死他活,才算他赢。
这么看起来自己的任务难度更低。
“您的电报。”服务生敲响了他的房门,灰瞳青年短促而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从黄铜托盘中拿走了纸页。
是卢纳的电报,内容很清晰也很简单。
帮助米拉博和西恩干掉莫兰,在莫里亚蒂到来之前。
这当然更好了,福尔摩斯想,他静静地走回了窗边,反向观察着莫兰。
第67章
不知道莫兰有没有想象过自己的死亡。
他杀过很多很多人,有直接用子弹命中要害的,有伪装成意外的,当然还有连尸体都被销毁,从此这个人在世界上再无任何痕迹的。
那他自己呢,他自己会怎么死?
人类有某些机制很奇怪,好像他们活着就不会死一样,莫名地享有这种理所当然的自信。
于是莫名其妙的高估自己应该享受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