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品鉴也好,赏玩也好,都是一个过程,也就是一个事件的孕育,延伸,发展,”戈尔德轻声说,“而你是一个点。”
卢纳眨了眨眼睛,看着戈尔德的脸,似乎对这个论断感到了疑惑。
她并不清楚自己的性质,她实在太年轻了。
“说起来,卢纳你见过死亡么?”戈尔德问道。
“见到了。”卢纳认真地说,“前段时间,那位雷德垂斯侦探的弟子,就死在了客厅里。”
“但是你觉得他走到终点了么?”戈尔德问道。
“没有,”卢纳摇了摇头,“他的人生被人折断了,戛然而止了。”
“那么当这个人被杀死的时候,血债终将血还,天平又一次得到了平衡,这起事件将形成一个闭环。”戈尔德在虚空之中画了个圈,“你就目睹到theend,也就是终焉了。”
“这样。”卢纳性质缺乏地说。
戈尔德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少女似乎心情不佳。
“怎么了,卢纳,遇到什么事了么?”戈尔德问道。
卢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戈尔德,为什么我会如此容易就被人忘记呢?”她轻声说,“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没过多久没有见面,他似乎就已经把我归于常理化了。”
“他的记忆就拒绝了我。”卢纳说,她异色的眼睛看着天空,似乎倒映着什么,又似乎空空如也。
“每次我帮助过人类,他们也很快忘记我了。”卢纳说,“你们也是这样的么,还是说你们的入会仪式要留下什么东西,或者被赠与什么东西,可以随时提醒你们的存在。”
“后者当然是一部分。”戈尔德说,她偏过头,看着卢纳的侧脸,王没有说谎的性质,但是戈尔德擅长把真理只说一半。
但是卢纳从不在她欺骗赏玩之列。
“你也的确比我们更容易被人类忘记。”戈尔德说,“这是人类大脑的自救,遇到我们这种超乎常理的生物之后,将我们修正成符合他们常识的事件。”
“但是我们被修正,大概需要耗费人类几年的时间。”戈尔德轻声说,“而你,只有寥寥几个小时,即使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共处了那么久,他对你的记忆也很难超过一个自然日。”
“第一,是因为你的分量太重了,对他们来说,也太危险了,”戈尔德竖起了一根手指,“所以他们调动了每一个细胞和每一份潜能,加急施工,来保护自己理智的安全。”
“第二,因为你对我们很重要,所以这也是你的保护色。”戈尔德说,又竖起了一根手指,“所以你会被很快忘记,是一个对表里世界都很有好处的设定。”
“可是,”卢纳轻声说,“感觉好孤单。”
“不想被他忘记。”卢纳安静地说,“我不想再一次在街道上看到他的时候,他会像第一见面一样审视我。”
戈尔德很想说,你的性质就是孤单的。
但她没有说。
“那你把他拉到世界的里侧不就好了。”戈尔德提议道,“反正他在世界的表侧好像过得也没多好。”
“你看这次的事件中的报纸。”戈尔德笑着说,“不得不说,他们这种人物很多最后进入了世界的里侧,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嗯。”卢纳点了点头,“也许我可以问问他。”
王并非群居动物,所以卢纳在来到这里之前对报纸并无认识,而且他们不与外人分享朋友的情报。
所以卢纳并不理解这种集体性的狂热。
他们既不认识夏洛克福尔摩斯,也不了解夏洛克福尔摩斯,他们从报纸中知晓了他的一切,却又在报纸上否定了他的一切。
既然他们从前对华生医生撰写的故事深信不疑,那么他们应该如华生一样笃信自己的朋友没有变态杀人狂的灵魂。
然而他们很快又对这种截然相反的论调深信不疑。
如此看来,他们应该不是他的朋友。
人类并不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生物。
“某种角度来说,是这样的。”戈尔德说,“所以他们会说,他人即地狱。”
“但是人类最大的特点,就是复杂。”戈尔德举起了一根手指,“人类太多了,又太复杂了。”
“我们要想要理解人类,实在是一个可怕而浩大的工程,他们从中得到了可能性。”戈尔德说,“不过我从来不羡慕这种生存方式。”
“当然也不鄙夷。”戈尔德说,她伸出手放在了卢纳的肩膀上,“这就是我们对他们应该有的态度。”
“我们和他们不是一种生物,我们不是人类,也成不了人类,请记住这一点。”戈尔德温声说。
“我记得。”卢纳说,“我知道,我永远成不了人类。”
“我也不会成为人类。”她说,她垂下了眼睛看着街道,所有人都埋伏了起来,落网已经张开,蛛丝足够坚韧,就算是天空中最为横行霸道的蜻蜓,也不过只有垂死挣扎的份。
更何况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勇壮的空中飞龙。
“说起来,他是怎么把计划传递给你的。”戈尔德双手捧着脸,“他毕竟呆在监狱里,但是你好像完全知道他要让你做什么了。”
卢纳眨了眨眼睛,“靠杜比和瑞尔了。”
“我不得不说,杜比那可怜的性质,快要让他的大脑都透成筛子了。”戈尔德说,“所以夏洛克福尔摩斯用他想让你做什么,换取了杜比想让你做什么的情报?”
“应该是这样的吧。”卢纳说,她偏过了头,思索了一会,“但是杜比并不期待我做什么,所以他只是和我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希望我能帮助他。”
“他递交了这样一份想要交换信息的申请,但是杜比的脑海中并没有可以用来兑换的东西,所以他的申请被拦住了,杜比只知道他的意图,却不能知道他的相关。”卢纳说,“所以他找了瑞尔。”
“他神通广大的兄长为自己的弟弟弄来一面镜子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戈尔德点了点头,“瑞尔能在所有有他身体组成部分的镜子的地方突然出现和消失。”
“所以瑞尔给你带了字条?”戈尔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