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连围绕在盛安身边的学生们也愣住了,在看到这个结果以后呆呆地看着台上光柱中的少年。
少年人依旧那身青色道袍,甚至都不是新的,头上松松垮垮地挽了个髻,一如初见时那样。
可他脸上却已经不像是当初那样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反而莫名的正经,只是神色平静地望着头顶笼罩着自己的白色光柱。
一直在静静旁观着的玄武院代表见此情形,微微笑了一下。
“这还是……云冠清吗?”人群之中,有人小声
地议论。
盛安当初选拔考是单独进行的,没有与其他学生进行同一考试,也懒得去翻那些视频影像,毕竟他们现在又算不上敌人。
所以对于其他学生眼里比较忌惮、甚至有点笑面虎的云冠清,她对他的印象倒是挺简单的,觉得就是一个小孩,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哪怕有时候确实会使用一些心计,但谁说——修道者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把的?
即便她月考出来以后去看了他们的录屏,看到了云冠清的另一面也分析出来了他的用意,盛安仍旧觉得正常,毕竟又没牵扯到她自己。
盛安猜测云冠清确实应该收到了天空院邀请函,他自己也透露过,可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他苦心谋划了这么长时间,连新生榜排名都很低,难道突然放弃了吗?
想着想着,她忽然记起那场月考的最后,云冠清带着那些辅助系学生从贫民窟撤离时,录像中坚持要帮平民,结果在同伴们的目光下迫不得已放弃的那个小道士。
那时她还不太懂云冠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现如今总算明白一点了。
走下台的云冠清迎接的并不是掌声和簇拥,而是无数学生质疑又不屑的目光。
小道士表情淡然,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了盛安跟前。
围着盛安的那些人也散了去,显然他们也不理解云冠清的选择,更是觉得他失了智。
盛安与他对视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小阳台走去,云冠清也十分有默契地跟了上去。
待俩人走后,那些围观的学生才小声地继续议论起来。
“这届下山人不太行啊……”
“怕不是脑子有问题,玄武院都是些辅助和治愈,他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干什么不好?”
“就是就是,要我有他的能力我早就去天空院了。”
“等着吧,阶级会越来越大的,我就没听说从玄武院出来的人能跟天空院做朋友的,他俩这朋友啊……”
“哎,奥罗拉,你知道云冠清是怎么想的吗?”
还没有分院的奥罗拉被一个女孩挽住了手,她人缘一向很好,但此刻只是淡淡地瞥了那女孩一眼,把手抽了出来。
女孩表情讪讪,连忙拉着其他人离开。奥罗拉顺着盛云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情绪不明。
从阳台往远处看,教学楼的外墙被全息投影覆盖,巨大的虚拟时钟悬浮在空中,数字不断跳动,仿佛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霓虹灯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紫的、蓝的、红的,交织在一起,像是打翻的颜料桶,将整个校园染成了一片迷幻的色彩。
在小阳台吹着风的俩人半晌无话,还是云冠清似受不了那冻,第一个开了口。
“你看过我的考试录像吗?”
小道士被人议论了一番,依照以前的脾气早就报复了回去,可如今他只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又挂上了往日的笑脸。
盛安嘴里含上了一根棒棒糖,上次从学生会走的时候荀长生送了她一大把,都是草莓味的,说是从未来看见了。
浓烈的甜味在舌尖蔓延,甜到都有些发苦了,盛安被跳了个一激灵,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别笑了,真丑。”
顿了顿后才道:“看过。”
“我从小就在道观长大,所以反而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小道士脸上的笑慢慢落了下去,胳膊放在护栏上,“在我眼里,众生只是数字,嘴上虽然口口声声念着经,但心里却一直对此没有敬畏之情。”
“直到我在考试之中,看到了贫民窟。”
嘴里的糖果把她的腮帮子顶出个圆球,少女静静地看着陷入沉思之中的小道士,没有接话。
恍惚间在想,这糖为什么会这么甜?荀长生是没有味觉吗?
小道士并没有发现眼前少女的异常,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贫民窟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可以说是颠覆了认知,我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生命能够低贱到那种程度。”
“也许只值一个奶油面包、一只富人的鞋、一次走出贫民窟的试探。”
小道士笑了笑,没什么意味的那种,“我跟南迟迟所说的垃圾食品,其实是真的。”
“我不觉得我的生命与那些人的生命有什么差别,而他们却只是因为一次不小心弄脏了富人的鞋就能被活生生虐杀,送到我这儿时人已经凉透了,但他的家人却仍旧跪地求我,说我们能救命。”
“救命救命,我们救得了人的命,却救不了一个贫民窟‘臭虫’的命。”说到后来,讽刺意味越来越重。
一直沉默旁听的少女忽然在沉沉的夜色中开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只是虚拟的。”
“那么盛安,出身贫民窟的你告诉我,那些是虚拟的吗?”
盛安不语,只是把目光投向远方。
这个世界很美,即便身处夜色,但那些夜色中建筑物上的霓虹仍旧五彩缤纷,美得色彩斑斓,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境。
然而这个世界很差,因为就在遥远的四大星系之外,还有一个游走于犯罪和道德之间的第五星系,人们称那里为垃圾星系,里面的星球全都是被流放的人类和藏在阴沟之中的臭虫老鼠。
盛安伸出了一只手,递到云冠清面前。
云冠清看着眼前那只骨骼分明而又修长的手,不解其意,“这是?”
“这只手在我九岁那年被人踩碎了。”盛安话语里的平静让这简短的叙述变得毛骨悚然了起来,“那人不缺食物,所以并不是想吃,他只是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