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书房。”太上皇指着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说道。
书房古朴雅致,正前方是一张紫檀木书案,上边摆着砚台、笔洗和几支粗细不一的狼毫。
墙上挂满字画,一看就是太上皇的手笔。做为皇帝,太上皇无疑是失败的,但做为书画家,他可以傲视当代,甚至名垂后世。
几幅山水画意境高远,花鸟画栩栩如生,称得上难得的珍品。
画作旁边是几幅诗作,瘦金体的大字力透纸背,如铁画银钩,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其中一幅是首绝句:故园寒月映窗棂,惊飞蝴蝶梦不成,可怜细雨秋风夜,红烛垂泪到天明。
题跋写着几行小字:客居金国半年有余,风雨夜有感。
这首诗意境凄绝。庄周梦蝶,蝶为庄周,可怜的皇帝却连梦中的自由都不可得。
另外一幅是首小词,词牌眼儿媚。
家山万里旧芳华,梦回帝王家。
笙歌吹遍,兰亭日暖,月影夕斜。
此去经年人白发,碧雪绕胡沙。
故园何在,寒霜凄冷,泪洒梅花。
公主轻声读着诗词,眼眶不觉湿润,内心叹道:“碧雪胡沙,寒霜凄切,山河破碎,故园如梦。如果不是你昏庸无能,听信谗言,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赵灵曦正自感伤,太上皇却道:“过去整日政务繁忙,没有时间吟诗作画,比起当初,我倒觉得当今日子更加自在。”
公主无语,良久后才轻声道:“带我见见皇兄吧。”赵煜比在盛都时憔悴甚多,双眼迷茫,似乎有些魂不附体。
“皇兄,小妹求你一事,可否拒绝金人,不要再做皇帝。”“我不想做皇帝,不想做皇帝,这辈子都不想……”赵煜神经质地说了半天,忽然痛哭起来:“可是我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会杀了我。我不想死。”男子抱着头,肩膀阵阵颤抖。
赵灵曦无奈叹息:“皇兄,父皇,你们保重。”女子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回到驸马府,公主独坐窗前,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该恨他们,怨他们吗?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也是在敌国苟活吗?
无忌不知何时走进房间,搂着她的香肩道:“许多事情,人力无法挽回。你的父皇如此,我们又何尝不是?”
公主搂着无忌,眼泪无声流满面颊。
“我现在是征南大将军,不知何时又要奔赴战场。还好,对阵的不是云姐姐。”
赵灵曦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男子。
“云姐姐杀死太子,已成金国眼中之钉。其实最好的战法是派兵攻打梁山,以大哥的心性,就算冒死也会前来救援,这样金国胜机最大。”“那皇帝会做何抉择?”
“皇帝听从了我的建议,对梁山围而不攻,全部兵力南下与夏军决战。他们不懂夏人,更不明白情义对大哥意味着什么。”公主泪眼朦胧,头脑乱成一团。
这一刻,她不知该如何抉择,是祝愿无忌得胜而归,还是宁愿面对他冰冷的尸体。
“你去吧,若你战死,奴家会随你而去。”思虑片刻,女子好似看清自己内心。
能报的仇已经报了,无忌已成她此生唯一的依靠,陪着他死,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
中原大地即将再次掀起腥风血雨,星月宫内仍如世外桃源。
腊梅开了又谢,桃花也已含苞待放。四面幽闭的深谷内绿意昂然,一派暖春景象。
与温暖春风一道而来的是躁动的春心。
自从上次无意间窥见丑奴儿骇人的巨棒,主仆二人之间变得异常尴尬。云绮霜不敢与男子独处,每次没说几句话就借故把他赶走。
丑奴儿也不敢违抗,只能乖乖离开,不过他偷眼望去,总能见女孩面色潮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情状。
云绮霜何尝又不明白少年的心思。他的凝视自己的眸子泛红,充满熊熊的火焰,只稍稍点头,男子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把自己揉烂,撕碎。
不过少年还算守信,即使忍受着煎熬,也不敢做出半分无礼举动。
为了避免与丑奴儿独处,云绮霜每日早早便离开院子,独自在星月宫外的一条小径徘徊。
“哟,这不是霜儿妹妹吗?”身后传来兰姬的声音。
云绮霜上前施礼,却见女子面上带着淡淡的哀愁。
“兰姬姐姐,你有心事?”
兰姬轻声叹息:“星月宫外的耳目传来消息,江南战事结束,有人重金请星月宫出马,诛杀一位武林世家的当家老爷。星奴们功力不够,圣女指派我出手,三日后就要出发。”
这段话头绪众多,云绮霜却只关心“江南战事”四个字。
“姐姐可知江南战事战况如何?哪方获胜了?”兰姬道:“听线人讲,金国出兵二十万攻打夏国,寸功未立就大败而归。还听说,金国的太子被一位姓云的女将军所杀。真巧,那名女子与妹妹同姓。”云绮霜芳心乱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有没有那位女将军的消息?”兰姬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她被困在敌国,当前生死不明。”“啊——”云绮霜轻呼一声,急忙转过头,生怕兰姬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霜儿妹妹怎么了?你认识那位女将军?”
“不。”女孩连连摇头,“我只是非常敬仰这位将军,但愿她能顺利逃出。”
兰姬又与她聊了几句,愁容满面地转身离去。
云绮霜内心却生波澜,恨不得能立刻逃离星月神教,去助姐姐一臂之力。
然而,女孩的心很快又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