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两步,朝彼德莉娅轻轻躬身:“好吧,请原谅我的唐突,这位——尊敬的法师小姐。我们将不会打扰你的行程。”
海孔雀也都跟着一起收起了剑,尾随着佐尔朝旁边走去。
“理论上来讲,你是我的护卫,”彼德莉娅又一次颇为哀怨地叹了口气,“可我经常觉得实际上往往是反过来的。”
“我当然是你的护卫,”约翰不满地嘟囔着,“赶走骚扰殿下你的闲杂人士难道不应该是护卫的职责之一吗?”
“你没法赶走一群一个个单挑你都不见得能打赢的人,所以你只是在单纯地给我制造麻烦。”
“谁说我打不赢!不过是一群拿着小牙签儿欺负路人的鸟毛脑袋,我哪里打不赢了?”约翰显得十分不服气。
“是是是,你最强你最厉害,那么请我忠诚而强大的护卫现在就去替我在阵前决斗中干掉克劳迪森家的‘山怪王子’皮特罗,或是河汛团的‘铁塔’戈尔贡吧~”
就在两人斗嘴之际,背后突然再次传来了一声惊叫和一阵异响。
彼德莉娅和约翰回头看去,只见之前那卖蛤蛎的小女孩连人带车被海孔雀推翻在地,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佩剑男人。
一名海孔雀哈哈大笑地高声说着:“请问你两腿之间的蛤蛎能卖多少钱啊?”
该死,这下全完了。彼德莉娅两眼一闭,已经完全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喂!你们几个鸟毛杂种,给我离她远点!”约翰愤怒地大步朝海孔雀们走去,径直拔出手半剑斜横于身前,戴着皮手套的左手按在了中段剑刃上,已然是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哈,这他娘的可就怪不得我了——”佐尔歪了歪脖子,朝一旁吐了一口唾沫,同样拔出细剑迎向了约翰。
彼德莉娅心中暗骂不止,但还是叹着气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她打算准备几个雷电类的法术,力道还得保证既能让这帮该死的海孔雀再起不能但又不至于直接没命。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海孔雀们背后的巷道中突然传出了一个低沉浑厚,而又略带两分沙哑的嗓音。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会选择去找一个暖和的小酒吧,唱唱小曲喝点麦酒来打发掉晚饭前的时间,而不是去找过路年轻人或是摆摊小丫头的麻烦。”
一个身材高大,全副武装的男人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出头,身高不下一米八八,脸上遍布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伤痕,下巴和唇边留着胡茬,黑色的中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了一束带刺的武士辫。
他穿着一身陈旧但厚实精良的板链甲,右侧的不对称肩甲上雕着大块的波浪纹饰。
甲片上的凹坑和刮痕丝毫未使盔甲看上去有给对手增加可趁之机,反而隐隐透着一股充满历战、肃杀之氛的无形威慑。
他腰间两侧各悬着一柄有着独特波浪形斧首的短柄单手斧,背上背着一把连柄接近一人高的斯托利卡长刀,交错的革制武装带上还挂着好几把匕首和小刀。
略显破旧的布条和衣袍下摆从盔甲的缝隙中坠出,随着他的步伐无声地飘动。
海孔雀们的脸刷得一下统统变得苍白如死灰,愣生生地勉强转过头来看向了这位披甲战士。
一位实力较弱的海孔雀手中的细剑“啪嗒”一声滑落坠地,而剑的主人却对此毫无意识,他只是在惊恐地盯着眼前之人瑟瑟发抖。
这是一位七级巅峰的超凡战士。
“怎么,你们难道还准备让我给你们推荐酒馆吗?”披甲战士在离海孔雀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平静地抱起了双臂。
他话音刚落,海孔雀中实力最强的佐尔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其余一众帮伙也跟着一起灰溜溜地离去。
待海孔雀们溜走,这披甲战士便踏步向前,来到了彼德莉娅与约翰面前。
“殿下,还有你,约翰小子,伊文斯爵士已经和客人在一起等着你们了。我想我应该重复过很多遍了,我们没有成天免费掺和阿兰特菲尔城内各种杂事的余裕,更冒不起节外生枝的风险。虽然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们两谁都不是我能劝得动的主,但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尽可能地做出一些能让我和老伊文斯更省心的决定。”
披甲战士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两人,语气中却流露出了几分无奈。
“不好意思,山姆爵士,”彼德莉娅微微点头,“我也不想有意耽搁,只是世事难料。既然时间已经不早,那么还请你赶紧领我们去碰面的地方吧。”
“这样就好,”山姆爵士也跟着点点头,“你们两个立刻跟我来,因为刚才闹的这么一通,我们这下又得重新换条路绕圈个子了,以免被斯福尔扎留在城里的老鼠跟踪或是盯梢。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殿下您能和约翰一样对我直呼其名比较好,我不太喜欢别人管我叫爵士。”
“我还是一直很不能理解,您已经受封了二十多年,为何到头来现在却变得不喜欢自己的骑士头衔?”彼德莉娅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很正常,”山姆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少年时代我不喜欢自己的筏民出身,总梦想着当个受人尊敬的骑士。但等我真的成了骑士,经历了诸多战争之后,我又开始变得不再想当骑士,反而怀念起了当筏民的日子。等殿下您到了我这岁数,也会有对此感同身受的一天的。”
山姆·拉佛,吉斯卡特大名鼎鼎的“浮木骑士”,彼德莉娅身边老忠臣里的最骁勇善战者,也是拉夫瑞特历史上少有的几位以筏民之身受封为骑士者。
他曾在二十年前的白鸦河之战中,踩在一根倒在湍急溪流中的树干上以一杆戟枪刺杀了六名克劳迪森家的骑士,这便是他绰号的由来。
彼德莉娅不解地歪了歪头,随即跟在了山姆爵士的背后。
约翰·米勒左右张望了一会儿,随后便跟在了彼德莉娅的后面,三人就以这样的顺序踏入了旁边的阴暗小巷中。
……
在约翰和山姆爵士的左右随侍下,彼德莉娅缓步踏入了面前这座小楼的大门。
三人沉默无言地上楼,来到一间有着厚重严密的橡木大门的房间门口。
山姆爵士走上前,以特定的节奏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在一阵吱呀声中推开了大门。
彼德莉娅稍稍整理了一下斗篷,举步跨过了门槛。
在一张厚重的大桌子周围,四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彼德莉娅。
最先起立的,是左侧的伊文斯·科雷昂爵士:“我的殿下,您终于来了。”这是一位看上约莫五六十岁的老骑士,微卷的灰白头发披散在脑后,密密麻麻的胡须修得有些不太整齐,脸上除了伤痕外同时也已积累了不少皱纹,但双眼之中的目光坚定而富有魄力。
他身上穿着锁子甲,外面包裹着已经褪色严重的旧罩袍,但仍能看出正中央那背显光轮,身披金甲,手执长剑的受祝武士纹章——这是吉诺维斯王朝的象征。
他的左臂从肘部往下,整个前臂是一支造型独特,如同盔甲一般的炼金机械手。
这是十七年前阿兰特菲尔高价从贝利萨请来导师阶位的炼金技师为爵士打造的炼金义肢,名义上乃是作为城邦政府未能察觉并有效制止斯福尔扎施行刺杀的赔罪礼。
“抱歉让你久等了,伊文斯爵士,还有这边的几位客人。”彼德莉娅微笑着向伊文斯爵士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