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大人呢?”
王文度背上露出汗水的痕迹,良久道:“我太原王氏诗书传家,不善弈道。
萧侯与驸马孰胜孰负,文度观局而已。”
萧侯紫石般的目光停在王茂弘身上。
王茂弘似乎苍老许多,满头白发萧然,低叹道:“四哥,何当如此?”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王处仲冷冷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芳百世,亦复当遗臭万年!”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好!好!好!”
远处响起零零落落的掌声,鼓掌的却是桓大司马:“萧侯!此局不若我与驸马对弈!”
“桓兄好意,萧某心领了。”
萧侯沉声道:“丞相大人?”
王茂弘不再言语,拿起切肉的炙刀割下衣袍一角,推到王处仲面前。
王处仲不动声色,向萧侯道:“请!”
萧侯用食、中二指拈起一枚白子,“砰”的拍在棋盘上,落在正中的天元位上。
萧遥逸脸色难看至极,骂道:“妈的!此王爷非彼王爷!原来是琅琊王家的四爷!”
程宗扬也大感意外,“是王处仲?真的是他?他有什么实力?”
“州府兵是他组建的!他手下的荆州兵实力不弱于禁军!”
萧遥逸沉着脸道:“我说那些人怎么都是荆州口音。王处仲领兵时就擅长水战。我早该想到,老阉狗敢在宫里对付大小姐,肯定是准备好要动手!只不过让我抢先一步。”
萧遥逸紧盯着画舫。后面秦桧向易彪使了个眼色,悄悄把晋帝移到另一条船上。萧遥逸明知道他们在背后捣鬼,也无暇理会。
看着天元的白子,王处仲冷冷道:“不过一座空宫,难得萧侯如此热心。孰不知老子五千言,讲的不过治国以正,用兵以奇!”
王处仲屈指一弹,一枚黑子在空中划了个圆弧,点在白角三三位的禁手。
随着王处仲黑子落下,旁边一个紫脸汉子拿出号角,举起用力吹响。芦苇荡中随即驶出十余条长舟。
那些长舟高度只有斗舰的三分之一,用来划船的棹孔几乎紧贴着船沿,上面的船舱高度不过两尺,两端翘起犹如飞鸟,船体的宽度只能供两人并坐,船身通体用桐油浸成黑色,外面包着厚厚的水牛皮。
这些长舟高度、宽度都不能与水师的战舰相比,长度却毫不逊色。细长船身伸出无数黑沉沉的桨棹,就像一条在湖面划行的蜈松。
“好舟!”
萧侯瞥了一眼,“此舟载士不过二百,却有桨棹一百六十枝,操戈而战者不过二成,如此奇舟,亘古未见,不知何名?”
王处仲道:“迅疾如飞,漂水如凫。是名飞凫。”
萧侯拈子老老实实将星位的白角长出,看似笨拙地应了一手,“驸马误矣。
兵事即国事,当用兵以正,破敌以奇。”
萧侯身后的亲随挥舞旗号,停在湖心的水师舰队重新响起鼓声,六艘艨艟、十二艘斗舰、三十余条走舸从两翼分别驶出,迎向飞凫。
水师摆出堂堂之阵,艨艟在前,斗舰在中,走辆在后,但在接敌时却生出变化。右翼一艘艨艟首先临敌,放出第一箭的却是紧随其侧的走舸。
那些小船不断加速,像鸥鸟一样驶过艨艟、斗舰。
最前面一艘走舸上,一名士卒弯弓朝飞凫射去。
飞凫船体狭窄,在起浮不定的水上更不易射中,但那士卒一箭射出正中船首彩绘的雀眼。
水师士气大振,鼓声越发雄壮有力。
芦苇荡中驶出的飞凫只有十二条,每三条为一组,静默地在湖上行驶;距离最前面的走舸只有四五丈时,领先的飞凫突然转向,将船身横过来对着疾驶的走舸。
“绷”的一声闷响,飞凫船舱的圆孔中飞出一枝长弩。
弩首状如巨斧,弩杆却极短,就像一柄大斧重重劈上走舸。
被击中的走舸摇晃一下,船体裂开一道缝隙。
走舸的士卒都是从军五年以上,至少经历过一次战斗的老兵。
见状立刻擂鼓加速,赶在沉船之前登上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