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荒原的夜风,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在无垠的暗红土地上呜咽。云黯蜷缩在巨大的玄金囚笼投下的阴影里,身上粗糙的驯兽师皮甲散着浓重的汗味和兽臊气。他微微抬眼,目光穿透铁笼冰冷的栅栏缝隙,落向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秩序森严的营地核心。
那里,一座用整块玄金熔铸而成的巨大帐殿,在无数悬浮的灵珠照耀下,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洪荒巨兽。帐殿周围,身披暗金重甲、气息沉凝如山的仙卫,如同最精密的符阵节点,纹丝不动地拱卫着。肃杀、冰冷、高高在上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地冲刷着营地每一个角落,压得所有妖兽都匍匐在地,出压抑的呜咽,连那些凶悍的猎影阁追兵,也下意识地收敛了气焰,垂屏息。
这就是仙庭特使的威势。
云黯指腹轻轻摩挲着藏在皮甲内衬深处、那枚从驯兽师身上夺来的冰冷令牌。他混入这支庞大的妖兽运输队已有三日,像一滴水融入浊浪,小心地收敛着每一丝气息,将因强行催动虚空晶髓修复空间撕裂伤而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更深地沉入血肉之下。影杀匕所化的星图印记在识海中静静悬浮,那遍布仙界的猎影阁红点,此刻在营地边缘的黑暗中蛰伏着,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等待着仙使驾临后可能出现的变数,或者他露出的破绽。
时间在沉重的压抑中缓慢流淌。
突然!
东方的天际,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巨大的金色缝隙,如同苍穹被无上伟力生生撕开。万丈金光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荒原亘古的黑暗。一股宏大、神圣、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神山,轰然降临!
“恭迎仙使!”
营地内外,所有猎影阁成员、运输队修士,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齐刷刷地跪伏下去,头颅深深埋进冰冷的荒原红土里。巨大的声浪带着敬畏与恐惧,排山倒海般席卷开来。
云黯混杂在跪伏的人群中,头颅低垂,视线却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穿过攒动的人头缝隙,牢牢锁定那金光裂开的源头。
九条庞大的身影,缓缓从裂缝中蜿蜒而出。
龙!
并非凡俗传说中的蛟蟒之属,而是真正拥有无上威严、周身覆盖着熠熠生辉的龙鳞、散着浩瀚龙威的仙种神龙!它们的龙须飘拂如同星河,龙爪每一次探出,都让下方稳固的空间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龙睛开合间,神光湛然,睥睨着下方渺小的众生。
九龙身后,拖曳着一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华美辇驾。辇体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流淌着七彩霞光的仙材铸成,其上天然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虚影,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囊括其中。辇驾四周,缭绕着实质般的仙灵之气,凝结成璎珞、流苏、花雨,不断飘落又消散,美轮美奂,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九龙辇驾无声无息地悬停在玄金帐殿上空。辇门开启,一道身影缓缓步出。
那是一个身着玄底金纹仙官袍服的男子,面容看似年轻,却带着一种沉淀了万载岁月的漠然。他的目光扫过下方跪伏的众人,如同掠过尘埃,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其周身并无刻意散的强大气势,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天地的中心,连那九条神龙的光芒都被他压制下去。
仙庭特使!
云黯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特使腰间悬挂的一物,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心神。
那是一个约莫三寸高的古朴小壶。壶身呈暗沉的青铜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玄奥的天然纹路,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又似某种神秘生物的鳞片。壶口处,隐隐有幽绿色的光芒流转,散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息——那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无数强大妖兽精魄被强行抽取、熔炼、囚禁后形成的怨戾、痛苦与不甘!
这股气息出现的刹那,云黯丹田深处沉寂的元灵珠,猛地一跳!
一股灼热的气流毫无征兆地从丹田窜起,沿着经脉直冲而上,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同类的血腥惊醒。元灵珠表面,那混沌的雾气剧烈地翻腾起来,一股强烈的渴望与冰冷的愤怒交织的情绪,清晰地传递到云黯的神魂深处。这感觉如此熟悉,如同在鬼哭崖感应到那枚青铜梭尖,却又更加狂暴,带着一种吞噬的本能。
炼妖壶!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云黯识海炸开。他瞬间明白了元灵珠异动的根源。此壶与他丹田内的元灵珠,同源而生!它绝非仅仅是收纳妖兽精魄的容器,更像是一个恐怖的熔炉,一个专门为了剥夺、炼化、提纯世间一切妖灵精魄本源而存在的邪异至宝!它,是元灵珠的极端反面,是掠夺与毁灭的象征!
特使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妖兽囚笼,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他并未落地,只是悬浮在九龙辇驾之前,抬起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对着下方囚笼最为密集的区域,凌空虚虚一抓。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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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在他腰间的炼妖壶骤然爆出刺目的幽绿光芒!壶口仿佛化作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
“吼——!!!”
“嗷呜——!!!”
凄厉到足以撕裂魂魄的惨嚎声,如同地狱的狂潮,瞬间淹没了整个营地!被那幽绿光芒锁定的妖兽,无论体型庞大如山岳的裂地巨犀,还是迅捷如风的影狼,身体都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瞬间被绝望的惨绿占据。它们坚韧的皮毛、强横的筋肉,如同脆弱的纸张,在无形的力量下被轻易洞穿。
一道道颜色各异、形态扭曲的光影——那是妖兽们痛苦剥离、被强行抽离的生命精华与灵魂本源——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向那小小的壶口。被抽取精魄的妖兽,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度干瘪下去,皮毛失去光泽,血肉枯萎,最终化为一具具包裹着枯骨的干皮,沉重地砸落在地,扬起带着死亡气息的尘埃。
空气中弥漫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生命精华被暴力榨取后逸散的气息。绝望的哀嚎声渐渐低弱,只剩下炼妖壶吞噬精魄时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汩汩”声,如同一个贪婪的魔鬼在痛饮琼浆。
云黯藏在袖中的手,指节捏得白。他低着头,用驯兽师皮帽的帽檐遮挡住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丹田内的元灵珠,在炼妖壶每一次贪婪的吞噬下,都剧烈地震颤一次,传递来的愤怒和渴望几乎要冲破他强行设下的封印。那壶中囚禁、炼化的,是同为天地造化的妖灵本源!这是最赤裸的掠夺,最残酷的屠戮!
特使悬浮于空,神情漠然地看着下方炼狱般的景象,仿佛在欣赏一幅无关紧要的画卷。幽绿的光芒映照着他冰冷的侧脸,如同九幽之下的魔神。他似乎在评估着精魄的品质和数量,片刻后,那只手缓缓收回。
炼妖壶口的幽光渐渐收敛,那股恐怖的吸力也随之消失。营地中央,只剩下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妖兽干尸,堆积如山,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空气中浓烈的精魄怨气久久不散,形成一片片肉眼可见的惨绿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