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嚎哭着扑了过来,上去抱住了李必成的腰:“必成哥,别,别呀,杀人是要坐牢的,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别害了你呀。”
梨花抱着李必成死死不松手,就怕男人开枪,只要枪一响,李秀林非死不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不想看着李必成为李秀林去抵命。
看着梨花惨不忍睹的样子,李必成的眼泪差点下来,脖子上的青筋条条暴出,伸手就要叩响扳机。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暴喝一声“必成,住手!!!”李必成的枪管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李太辉随后一步赶了过来。
李太辉吓得腿都软了,紧紧攥着枪管:“必成,你要是杀他,就先杀了我,杀他你一定会被枪毙,你死了我还活个啥劲儿?还不如你一枪崩了我?”
“爹!你闪开,让我宰了他!李家没一个好东西,我要为民除害!!!”李必成的枪再一次瞄准了李秀林。
“你……你混蛋!!!”李太辉气的胡子翘起来老高,一只手抓着枪管,另只手一巴掌冲李必成扇了过去。
李必成感到父亲的巴掌是用手背反弹过来的,坚硬的手指关节打在脸上,咯得他的腮帮子生疼。长满老茧的大手扇得他的脸颊肿起来老高。
李太辉怒道:“小兔崽子,你偷了人家的媳妇,还要杀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给我滚回去!!”
李太辉知道儿子已经愤怒到极点,其实这种仇恨十多年前就应该爆发。
李家跟李家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40年前,李太辉的父亲李青堂,拉着老婆李孙氏,还有四岁的李太辉从都市隐居到了磨盘山,
当然,那时候还没有解放,磨盘村还是个不足200口人无人问津的小村庄,你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磨盘村的位置。
李青堂发现这里山好水好姑娘好,于是一口气买下了磨盘村100亩水田,100亩旱地,100亩鱼塘,150亩比较肥沃的山坡,全部加起来不下500百多亩地。磨盘山一带的土地几乎被李青堂给买尽了。
整个磨盘山的村民,有一半以上都是李青堂家的佃户。
李太辉就是在这里度过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李家两代人过着吃喝不愁的富足生活。并且结婚生子,产下了李必成。
解放以后,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袭击了磨盘村一带的村落,像乌云遮盖湛蓝如洗的天空,像野火灼烧青葱翠绿的田亩。那场突如其来的厄运一下子把李家从富足的天堂打进了罪恶的地狱。
大运动来临的时候,李青堂的土地全部被充公,全村的群众分了他们的田,占了他们的地,收了他们家的房,偌大个李家大院改成了磨盘村的大队部,李青堂一家人被赶了出来。
不但地没有了,房没有了,一家人全部被打成右派,李太辉和李必成也被打成了狗崽子。
那时候李必成才三四岁,刚刚记事儿,眼睁睁看着爷爷李青堂和奶奶李孙氏被李大虎的父亲拉出去游街。
李青堂被戴上了纸扎的高帽子,李孙氏的脖子上也被挂上了破鞋和尿盆,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打得最凶的就是李大虎,那时候李大虎是红卫兵,高喊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抡着大棒子,只把两位老人打得人事不醒昏倒在地上方才作罢。
爷爷李青堂因为无法忍受心里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一头栽进村头的土井里自杀了,尸体打捞上来以后,全身的好骨头没剩几根。
就在爷爷死去的第二天晚上,奶奶抓起一根麻绳,自己吊在了北屋的大梁上,第二天早上李太辉去给老娘送饭,发现老太太已经断掉了最后一口气,尸体都已经凉透。
在那个所有人都发了昏的年代里,地主富农是没有地位的,活儿永远比贫农干的多,分到的粮食永远比贫农分到的少,而且天天要当成典型去批斗,一个成分,生生把人划作了三六九等。
从那时候起,仇恨的种子就开始在李必成的心里滋生,他发誓要报仇,非把李大虎一家弄得家破人亡不可。
这些年,父亲李太辉学会了忍受,只会忍气吞声。因为李太辉知道,这事儿不能怪李大虎跟他爹,他们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一切都是大运动给逼得。
李太辉问心无愧,自从跟着父亲入住磨盘村以来,李家没有欠过长工一个麻钱的工钱,长工吃啥他们吃啥,也没有催逼过一个佃户的租子。
甚至逢年过节的时候,只要是李家的佃户,李青堂都要送上一份厚礼,遇到灾荒年收成不好的时候,佃户的租子能免则免。
他不知道村里人都是怎么了?难道良心统统被狗给吃了?难道富就是罪,富就是恶吗?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搞昏了所有人的头脑。
就在李青堂和李孙氏死去的第二年,一场大饥荒横扫磨盘村一带的村落,全村的人几乎饿死三分之一,李大虎家因为孩子多,养不起,寻遍了全村,也就李太辉家能养得起,于是就把兰花送给了李必成做童养媳。
李太辉还幻想着,等兰花和李必成长大以后能够成为一家人,两家的关系最好能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他不想李李两家的仇恨一代延续一代,代代不得停息。
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搞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