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削到第三个的时候,卓怜幽幽转醒。
不确定她现在是否是清醒状态。
温如琢试探地喊了句:“妈妈。”
没想到她立刻回应:“皎皎。”
温如琢立刻握住她的手,丢下手里的水果刀坐在她床边,像小时候一样,头枕着依偎在她胸前。
只是妈妈已经瘦骨嶙峋,她只敢收着力气,生怕多余一点力气会伤害到她。
卓怜静静望着她慢慢开口:“皎皎,你有没有做过欺瞒妈妈的事?”
温如琢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才语气如常道,“妈妈你说哪一件?”
“是小时候不许我唱戏,我还是叛逆跟着段老师学唱词?”
“是后来寄宿学校,你不许我回家,我还是偷偷坐长途大巴回家看你?”
“还是你一心想要我报考京大,而我偏偏要留在南城照顾你?”
她和卓怜的母女关系,一个永远在靠近,一个永远在拒绝。
谁知道卓怜一直在摇头。
她那双痛苦的眼眸闪烁着泪光,就这样落下面。
“一个男人。”
卓怜哽咽道:“妈妈不是瞎子,也还没有失去判断。你告诉我,我在这家医院的疗养费,是你用什么换来的?”
“您都知道了?”
卓怜“嗯”了一声,出乎意料的平静。
“网上看到的,虽然消息被买断,但偶尔也有蛛丝马迹。”
“皎皎,如果你为我受委屈,我情愿去死。”
眼看她又要激动起来,温如琢立刻安抚她,“妈妈,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您住院的费用是我大赛第一的奖金支撑的,您忘记那个五百万了吗?”
“那他?”
温如琢低下头:“对不起。”
卓怜瘫软在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如同抽丝剥茧一样泄掉。
她哆哆嗦嗦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卡来。
温如琢诧异地看着她:“妈妈,你不骂我吗?”
她记得小时候卓怜最痛恨她和男生走得近,所以早早送她去读女校,不和任何男人扯上关系。
“我都到这个时候了,骂你的话早就说不出来了。”
“这张卡里我存了50万,是我从你刚出生就开始存的,你生下来那一年我就发誓,要让你衣食无忧做最幸福的女孩。”
卓怜顿了一下继续说:“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些年无论你爸如何抄家一样跪地恳求我,我都没有动这笔钱。皎皎,这是我给你攒的嫁妆,就算我死,也绝不动这笔钱。”
“五十万,你去喜欢的城市买个小房子,过自己的人生吧。”
“往后你再也不会被我拖累。”
温如琢从这大段话里读出一种诀别的味道。
她眼泪决堤涌出,开始忍不住哭出声。
卓怜用力直起身,擦干她的眼泪,分外不舍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我以前总是把你往外推,因为你是个太善良的孩子,总想着留在我身边照顾我,可我不想要你被我连累。”
“做母亲的私心大抵如此,你是我的孩子,理应飞向广阔苍穹。”
温如琢已经泣不成声。
明明生命还没有走到最后一刻,告别的意味却已经很浓,某些预知的事情正在到来,最后,她坚强地站起来,努力不在母亲面前露出哀伤的神色。
卓怜微笑着看着她说:“妈妈很爱你。”
*
梵山寺的香火鼎盛,听说祈福最是灵验。
坐落于天坛之上的青铜大佛慈眉善目,微微抬起的掌心似乎在聆听众人心愿。
温如琢三叩拜,恭恭敬敬请了三炷香。
生死面前,她穷途末路,只信神佛。
周思珩陪着她一起来,他肩膀上的胳膊还没好全,捏着香的手略一抖,未燃尽的灰烫在他掌面。
他“嘶”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温如琢耳朵里。
她看了他一眼,把包里的矿泉水拧开,在他烫伤的地方冲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