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谁有情,程明簌确实不关心。他只是难得看到她这副畏畏缩缩、做贼心虚的模样,觉得有趣,比看她虚张声势的跋扈有意思得多。
待那人一走,她立刻又刁蛮起来,瞪着他,“我是什么人,我是侯府二小姐,一个穷书生认识我都不够格的,你少在这里污蔑我,损我名声,恶毒!”
虽然是假千金,可是至少现在明面上还是真的。
薛瑛急于撇清自己和齐韫的关系,怕被人误会。
程明簌看着她色厉内茬的样子,似笑非笑,故意道:“哦?侯府二小姐吗?”
话音刚落,薛瑛瞬间蔫吧了。
那种张牙舞爪的气势也破了个洞,她塌下肩膀,看上去好像很心虚,眼神闪烁。
程明簌什么意思,讽刺她不是真的侯府二小姐?
就说他果然还念着认亲的事,他迟迟不动手,只是在养精蓄锐,盘算着该怎么报复她。
比前世还心狠,说不定她的下场会更惨,他杀谢九时那么干脆,杀她时,磨刀霍霍向猪羊,她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程明簌那双好看的眼睛微眯着,洞悉她眼底的恐惧,他觉得好笑,说她胆小吧,又能做出买凶杀人那样的事情,若说她胆大,随口一句话就能将她吓个半死。
程明簌只是逗逗她而已,见她害怕,就不再说什么,晃了晃手里的书,“好了,在下买好书要回去写课业了,薛姑娘自便吧。”
薛瑛嘴角轻抽,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她还是不能懈怠,得为自己早作打算,要么找到更稳妥的靠山,要么早点解决他。
外头的雪下得正紧,簌簌而落,程明簌没有带伞,快步往国子监的方向走去。
走了片刻,他突然停下,回头。
雨雪纷纷中,跟踪他的人来不及躲避,一截衣角突兀地出现在墙边。
程明簌神色冷然,握着书的手紧了紧。
等少年走远了,墙后的人才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险。”
晌午后,雪下得更大了。
北大营的校场上,积雪已深。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营房前的空地上堆满了捆扎整齐的包裹,薛徵身影笔挺如竹,雪花落在他肩头的铁甲上,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
薛徵蹲下身,与几名下属一同清点朝廷新拨发下来的冬衣。
“世子。”
亲信走到身边,低声道:“查到了。”
薛徵的眸光顿了顿,示意他到边上说话。
“那个仆人当年的确生了个男婴,后来因为盗窃主家财物,便被老夫人打发走了,之后带着孩子辗转去了刺桐讨生活,她身体不好,去年就已经病逝。”
“孩子呢?”
“还好好活着,学问很好,葬了养母后,便由刺桐县学的学究举荐,已经入国子监进学。”
薛徵有些诧异,“他在京城?”
“是。”
“叫什么?”
亲信答道:“程明簌,字子猗。”
薛徵愣住。
初夏他在家中养伤时,父亲的马车在闹市失控,撞上了一个在街边买书的少年,出于愧疚,父亲将少年带回家,请大夫医治,那少年在侯府养了半个月的伤,似乎听下人们提起过,他就叫程明簌。
只不过薛徵伤势重,下不了地,所以一直未曾见过对方。
他只当那是个普通的书生,因此除了遣下人去探望过一次外,便没有再多注意过。
如果那个稳婆的儿子说的话是真的,程明簌极有可能才是母亲当年真正生下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他来京城,是否只是为了求学,没有别的意图?
薛徵沉思良久,挥挥手,让亲信先下去。
大雪压枝,学舍门前的柳树枝条抖了抖,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子猗。”
有人敲了敲窗,程明簌抬起头。
“外头有个人找你。”同窗掸了掸肩头的雪,惊奇道:“我瞧着很是威风,像是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