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霸天面前跪着个穿孝服的女人——是他死去的妻,"霸天,跟我走吧,咱们去阴间团圆,省得在阳间拖累人"
"不!"赵霸天突然抓起铁尺,狠狠砸向地面,"老子答应过醉川要活到看他当大城隍!你要嫌我脏,等老子把周天佑的狗头砍下来,洗干净了再去见你!"
陆醉川的眼眶热得烫。
他终于明白这幻境的可怕——它不是用恐惧击垮人,而是用最温柔的遗憾,最隐秘的渴望,把人困在"如果"里。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酒坛,坛身刻着"醉仙楼陈酿",是师父当年亲手烧的。
"师父教过我,"他对着空气说,"酒这东西,喝下去是醉,醒过来是胆。"他抡起酒坛砸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在城隍印上,印身突然泛起金光,"小九!你的判官笔呢?那是老城隍给你的,不是让你用来画糖粥的!"
小九的手指突然顿住。
她摸索着从袖中抽出判官笔,笔尖刚触到地面,石板上便浮现出朱砂般的红光。"无眼判,掌阴阳,"她喃喃念着老城隍教的口诀,"见人心,断虚妄!"
判官笔突然爆出刺目红光,像把刀划开了小九眼前的迷雾。
她盲眼上的灰白褪去,重新蒙上了熟悉的黑暗,却笑着喊:"陆大哥,我在这儿!"
陆醉川转向沈墨寒。
他解下自己的围巾,那是沈墨寒上个月用半幅阴阳卷换的棉线织的,针脚歪歪扭扭。
他把围巾扔进幻境:"沈姑娘,你说过桃木剑的剑穗要系红绳才吉利,可你总说麻烦。我替你系了三年,你都没夸过我"
沈墨寒的手突然攥紧。
她低头看见脚边的红穗子,那是她亲手编的,编到第三圈时被陆醉川抢过去,说"我来我来,保证比你好看"。
此刻她的桃木剑突然自动飞回手中,剑身上泛起青光,"阴阳卷里说,心正者,镜不迷。"她抬头,周天佑的脸瞬间碎裂,露出阿爹慈爱的笑,"阿爹,我没走错路。"
最后是赵霸天。
陆醉川摸出怀里的银锁,那是他们结义时赵霸天硬塞给他的,说是"保平安"。
他把银锁抛过去:"赵大哥,你说等打完这仗,要带我去苏州吃蟹粉小笼包,你连老字号的招牌都打听好了"
赵霸天盯着银锁上的"长命百岁"四个字,突然笑了。
他抄起铁尺往地上一杵,震得青石板都裂了条缝:"他娘的,老子连小笼包都没请你吃,哪能现在死!"妻的身影瞬间消散,他冲陆醉川咧嘴,"醉川,老子在呢!"
四道光同时亮起。
陆醉川的城隍印,沈墨寒的桃木剑,小九的判官笔,赵霸天的铁尺,四件法器在空中交映,将幻境撕出个缺口。
众人眼前一花,重新回到圆台之上。
漆黑匕仍在悬浮,却不再震颤,刀柄上的人脸也凝固成了石像。
"原来心魔幻境的考验,"沈墨寒擦了擦眼角,声音还有些颤,"是要我们守住心里最珍贵的东西。"
小九摸索着抓住陆醉川的衣角:"陆大哥,我刚才看见好多好多光。"
赵霸天把铁尺往地上一戳,震得圆台都晃了晃:"管他什么幻境,有咱兄弟几个在,还能怕他不成?"
陆醉川望着那柄匕,突然笑了。
他伸手握住刀柄,阴煞之气顺着指尖涌进来,却被城隍印的金光挡在外头。"这匕在等一个能扛住心魔的人,"他转头看向同伴,"而我们,扛住了。"
黑雾突然从匕里涌出,将他整个人包裹。
沈墨寒刚要冲过去,却见黑雾里传来陆醉川的声音:"没事,这是传承的一部分。"
黑雾散得很快。
陆醉川站在原地,城隍印在掌心泛着柔光。
可沈墨寒注意到,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连她都看不懂的暗色——像是有什么东西,趁他们不注意,悄悄钻进了他的魂魄里。
荒原的风又起了。
这次的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梵唱,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陆醉川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不是心跳,更像是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力量,正在苏醒。
沈墨寒走上前,握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陆醉川低头,看见她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没有迷茫,没有犹豫,只有最清澈的信任。
"走吧,"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该去会会周天佑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漆黑匕的刀柄上,最后一张人脸突然咧开了嘴。
那笑容,像极了周天佑书房里,那幅挂在暗墙上的,青面獠牙的邪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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