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冥尊癫狂的嘶吼混着腐臭的死气灌进陆醉川耳朵时,他正咬开第二坛烧刀子的泥封。
酒液顺着下巴淌进领口,灼烧得皮肤生疼——这是他第三次用酒力催城隍印了,喉间泛起的腥甜里混着陈年老酒的辛辣,像把烧红的铁刀在肺里搅。
裂缝里的猩红眼睛又睁开了几分。
陆醉川能看见那眼仁里翻涌的黑雾,每一缕都裹着怨魂的哭嚎,先前被掀翻的八仙桌在气浪里碎成木渣,其中半片带着漆花的桌角擦过沈墨寒的鬓角,在她耳后划开道血痕。
"醉川!"沈墨寒的声音带着术法运转的震颤,她单膝跪在满地碎砖上,左手掐着"破妄诀"的法印,右手的桃木剑剑身凝着层青白雾气,"这邪祟在吸活气!我刚才用观星盘探了,它的根须顺着地脉往四周伸,照这度,明早天亮前就能覆盖半个天津卫!"
陆醉川的指节在城隍印上掐出青白,印身烫得几乎要烙穿掌心。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缕城隍之力正在流逝,像攥在指缝里的水银,越用力越漏得快。
眼角余光瞥见小九,盲女正跪坐在两丈外,苍白的指尖抚过染血的判官笔,笔杆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泛起红光——那是无眼判官之力运行的征兆。
"小九!"他吼了一嗓子,"守住东边!黑冥尊那老东西肯定在引邪祟冲最弱的方位!"
盲女没应声,却突然挺直脊背。
判官笔凌空浮起三寸,笔尖蘸着地上的血画出半道弧光,原本要漫向东侧木窗的死气竟被生生截住,像撞在无形的墙上般炸开。
陆醉川松了口气,转头正看见赵霸天捂着肋下的伤口冲过来,青帮龙头的藏青马褂浸透了血,却还能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抛给他:"这是云南白药,先敷肩伤!老子派了三个堂口的兄弟去清外围,剩下的都在往这儿赶——"
话音未落,裂缝里突然爆出一声闷响。
陆醉川被气浪掀得撞在廊柱上,城隍印"当啷"掉在脚边,他盯着那枚青铜印上突然浮现的裂纹,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是第三次使用过度了,上回在城隍庙镇压血煞鬼差时,他用了四次,结果一夜之间白了鬓角。
"不能再硬撑了。"沈墨寒踉跄着扶住他,桃木剑的剑尖深深扎进砖缝里才勉强站稳,"得找帮手。我之前在古籍里看过,清风观的镇邪符能暂时封裂缝。
那老东西上个月在西山遗迹还说过,若有邪祟现世,必当尽力——"
"我去联系清风道长!"赵霸天抹了把脸上的血,掏出怀里的铜哨吹了声短调,"我让飞鸽堂的兄弟带着我的令旗去清风观,他们认这玩意儿。"他指了指腰间半旧的青帮令牌,上面"忠义"二字被血浸得亮,"不过醉川,咱得先想想后手——这邪祟来头太大,光靠咱们几个和清风观,怕是不够。"
陆醉川弯腰捡起城隍印,指尖触到裂纹时疼得皱眉。
他望着裂缝里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遇见的钱大帅亲兵——那军阀的军队正在城外剿匪,虽然军纪不怎么样,但手里的洋枪和迫击炮,或许能派上用场。
"得拉钱大帅的军队入伙。"他把烧刀子的酒坛砸在地上,碎瓷片溅起的酒液在裂缝前燃起幽蓝火焰,"沈姑娘说得对,军阀要的是利益。咱们手里不是有从遗迹带回来的玄铁鼎么?那玩意儿能淬刀枪,钱大帅肯定眼馋。"
沈墨寒的睫毛颤了颤,她摸出腰间的阴阳盘,盘上的青铜指针突然疯狂旋转:"可行。但得防着他拿了好处反咬。"
"我去谈。"陆醉川扯下衣襟裹住流血的肩膀,"赵大哥守着这儿,沈姑娘和小九继续压阵。等清风道长到了,咱们再合计下一步。"
赵霸天一把拽住他胳膊:"你现在这副模样,见钱大帅像个叫花子!"他从怀里摸出块绣着"赵"字的黑巾系在陆醉川头上,"把这戴上,看着精神点。记住,那老匹夫爱面子,你得先捧他保境安民的功德,再提条件——"
"知道了。"陆醉川拍开他的手,转身往门外走。
月光被死气染得黑,他踩着满地碎砖跨过门槛时,听见身后小九的判官笔出清越的铮鸣,像在替他送行。
钱大帅的营地在城南三里外的破祠堂。
陆醉川赶到时,正撞见几个士兵在踢翻讨饭的老妇,他攥紧城隍印刚要动手,就见为的军官看见他腰间的青帮令牌,立刻堆起笑脸:"陆爷?赵龙头的兄弟?您怎么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