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日暮黄昏。
燕灼灼一直坐在原位,像是一尊雕塑,唯一动的,只有她翻页的手。
越往后,她翻页的度越慢。
手札后半段,字迹逐渐变得锋利沉稳,也渐渐变成她所熟悉的,母皇的字迹。
可燕灼灼的心脏却无端沉重了起来,母皇的字越变越好看。
可手札中的内容也越来越简短,每一次随笔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远。
最初那个满口‘封建余孽’,动辄粗俗咒骂,却肆意张扬的少女,在不知不觉间,被打磨掉了棱角。
燕灼灼指尖微颤,继续往下翻。
——永昌三年,冬。
——燕十三登基了,我成了皇后。
——他说许我一世一双人,后宫不会再有别的嫔妃。
——后宫的确没有,但宫外可以有,呵呵,好冷的笑话。
纸页上的墨迹在这一段格外深重,像是被用力按压过,甚至有几处划破了纸张,而下一页是。
——宫外那女人怀孕了。
——燕十三把那女人赐死了,他跪在我面前认错。
——真脏啊。
——烂黄瓜。
燕灼灼呼吸微滞,继续往后看。
——永昌五年,春。
——我怀孕了。
——太医说是个女孩。
——燕十三很高兴,说这是“嫡长公主”,是“天命所归”。
——可我只觉得恐惧。
——我的孩子,会不会也变成这个世界的傀儡?
下一页,字迹突然变得凌乱,像是仓促写下的。
——我做了个梦。
——梦到我原来的世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梦里有人叫我“凤仪”,而不是“皇后娘娘”。
——醒来后,我哭了。
——燕十三问我怎么了,我说,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别怕,朕在这里。”
——可我怕的就是这个。
再往后,笔锋陡然凌厉,甚至透着一股狠绝。
——永昌七年,夏。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要吃掉我,那我至少……得留下点什么。
——我重新开始写《格物新编》,教工匠改良冶铁术,甚至偷偷让人研究火药。
——燕十三以为我只是在玩,可他知道吗?我在试图给这个王朝埋下“变革的种子”。
手札至此后,空白了许久。
再往后时间就跨度到了永昌十二年。
那一年,燕灼灼七岁。
手札上只有简短的两行字。
——裴氏举族皆亡,二师兄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