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安牵着小小的林黛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将荣禧堂里的哭喊喧嚷渐渐甩在身后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将漫天飞雪都镀上一层金箔。那些细碎的雪粒子落在林黛玉的眉间上,像是缀了满身的星子,衬得她愈清透如画。
林幼安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来为妹妹系紧斗篷,她修长的手指拂过黛玉衣领上凝结的霜花,那些晶莹的冰晶便簌簌落下,在夕阳里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远处传来暮鼓声,惊起寒鸦三两只,扑棱棱掠过覆雪的枯枝。
林幼安将小小的黛玉抱进怀里,林黛玉顺手搂住了林幼安的脖颈,将头埋在阿姊的颈窝,她还是个孩子呢,可以做些阿兄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林幼安也很顺手地掂了掂,逗得怀里的小姑娘咯咯直笑。
“会难过吗?”
林黛玉一愣,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没想到林幼安的问题来得如此突然,摇了摇头,毛茸茸的头擦过林幼安的脖颈,带来一些轻微的痒意:“不难过,阿姊说过,只有缺爱之人才会对一段很普通甚至很垃圾的关系难舍难分,我懂的。”
虽然母亲去世地早,但是林黛玉一直坚信,自己是被人爱着的,父亲,阿姊,阿兄,甚至是昨日才认识的范若若和范思辙,她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真挚的感情。
至于贾府这些人,林黛玉辛辣点评:“除了那几个女孩子,个顶个都是属二郎神的,左边小心眼,右边势利眼,上面还有个缺心眼。”
如果没有阿姊护着她,教她道理,教她习武她就要和那个讨厌的贾宝玉一起住到碧纱橱里了。
甚至她还会觉得,这就是爱。
想到贾母的那些打算,林黛玉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她如此温良,换来的却全是算计。
林幼安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憋住:“噗。”
还是个异瞳二郎神,混血儿吗?二哥你,还挺潮啊。
两人踏着积雪一路前行,忽听得一阵细弱的抽泣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树下,棉袄上落满了雪,冻得通红的小手正胡乱抹着脸上的泪。
林幼安蹙眉走近,现男孩的衣料虽有些旧却干净,腰间还挂着半块精致的玉佩,看着不像荣国府的小厮。
大冬天的,还下着雪,却没有一个人管他,放任他一个人坐在雪地里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被自己的亲祖母算计至此,林黛玉心中本就憋着一股子邪火,看贾家人都十分不顺眼,这小孩又莫名其妙地挡在她和阿姊的回家路上,烦人的很。
林黛玉说话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哭哭哭,哭什么哭,福气都让你哭没了,谁招惹了你,你就去了结了他啊,难道蹲在这里哭一哭,仇人就能被从天而降的天雷劈死吗?”
林黛玉不是一个爱找借口的人,但是她此刻深深地怀疑自己的天赋比不上阿姊阿兄就是因为贾家,因为贾家的几个男的,看上去一个比一个蠢。
贾环指了指被卡在树上的蹴鞠,哭声渐小,原来今日贾环身边的下人不知被谁支开了,他独自在雪地里踢蹴鞠解闷,那彩绘的蹴鞠在雪地上滚了几滚,竟被他一个不慎,踢到了光秃秃的树枝桠上。
贾环仰着脖子看那蹴鞠卡在枝头,急得直跺脚,他先是捡了石子去砸,反倒震得树梢积雪簌簌落下,淋了他满头满脸。
又试着摇晃树干,可人小力弱,那老树纹丝不动。四下张望不见半个人影,这才委屈地缩在树下哭起来。
林黛玉嫌弃地撇了撇嘴,贾家的小孩就是与旁人家的不同,连哭起来都要难听几分。
林黛玉心中这样想着,倏地从沈幼安怀中挣脱。只见她衣袂翻飞,身形如燕般掠上树梢,在空中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足尖轻点树枝,这一连串动作快若闪电,待贾环回过神来,那卡在枝头的蹴鞠已稳稳落在他脚边。
“蹴鞠还你了,还不让开?”
贾环却似呆住了一般,既不答话也不去捡蹴鞠,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黛玉看。